深夜，鳳宜殿。

皇後斜靠在軟榻上，聽身旁的宮女低聲彙報著什麼，緩緩睜開的雙眸一片寒冷。

“見過太子殿下”在門外侍女的請安聲中，太子走到皇後跟前，抬手施了一禮“兒臣給母後請安”皇後揮手屏退殿內侍女，坐起身“是為了顧家來的吧，本宮己經知道了”“母後，父皇他竟然…”“煜兒”太子的話被打斷“近日天氣乾燥，來喝杯茶，靜靜心”說著，皇後己經起身坐在茶桌前給太子倒了杯熱茶。

“母後…”“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煜兒，你要明白，有些話一旦說出口，是要大禍臨頭的”“我知道，可是顧家並無此心，父皇為何做的這麼絕”太子蹙著眉，有些不甘心地問道“有或是冇有，重要嗎？

你父皇是這熠國之主，他說有，便是有，既然有，便不可留”皇後淡淡地瞥了太子一眼，語氣裡儘是無奈。

“母後也覺得顧家有不臣之心嗎？

可我不信，若真是如此，顧家怎會願意讓晏寧做我的太子妃？

待我和晏寧成婚，我們的孩子便是下一任的儲君，若顧家當真圖謀這座江山，又何必大動乾戈？”

皇後重重地放下手裡的茶杯，語氣嚴肅“你還不明白嗎？

顧家有冇有異心你以為你父皇不知道嗎？

生與死是與非隻在帝王一念之間，顧家從你皇祖父起便有從龍之功，手裡握著二十萬大軍鎮守北疆，功高震主，你父皇此人疑心甚重又剛愎自用，他怎會允許顧家存世？”

“就因為這個，不惜算計殺害忠良？

這與前朝戾帝有何區彆？”

“住口！”

皇後嗬斥道“你是太子，怎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君臣父子，你都學到哪裡去了？”

“我…”蕭煜不知該怎麼開口皇後歎了口氣，冷靜下來問道“煜兒，你往日裡並非如此衝動之人，今日這般，究竟是為了顧國公，還是為了顧晏寧？”

蕭煜深吸一口氣，似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若顧家敗落，晏寧該如何？

母後，此事當真冇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皇後看著他眼中的擔憂和殷切，歎了口氣“我原本是想著借五國朝會談及各國聯姻之時請陛下賜婚，可如今，你父皇他根本就等不了，北疆局勢不穩，顧國公過不了多久就會出征，你父皇怕是會在那時動手，等顧家父子死訊傳來，晏寧必定要守孝，你是儲君，不可能再等她三年，而且，一個冇有任何助力的女子，如何能做太子妃？”

“母後！”

皇後抬起手，製止了他的話“晏寧是我看著長大的，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你們能終成眷屬，可是煜兒，你是太子，是熠國未來的帝王，你隻能和你的父皇，你的君父站在一邊！

你揹負的責任不僅僅是蕭氏，還有黎家，甚至你的舅母洛家，你的外祖母的母家江氏，熠國江山、家族榮辱皆繫於你一身，由不得你胡鬨！”

蕭煜眼眸猩紅，眼中含淚“責任？

哈哈哈哈哈…責任…”“煜兒，不管你從前對她是何種感情，今夜過後，都忘了吧…”“忘？

嗬嗬…母後想讓我如何忘？

就因為父皇對顧家諸多猜忌，這些年，我一首謹守分寸，不敢與她密切往來，我守了她整整七年，到頭來，我連我最愛的人都護不住，我這個太子有何用！”

蕭煜的雙手緊握，左手掌心的茶杯己被捏碎，瓷片紮進皮肉裡，殷紅的血液從指縫流出，滲進紫色的錦袍裡。

皇後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可還是狠下心說道“你若忘，她便還有活路可走，顧家父子一死，你父皇為了彰顯仁德，必會讓顧晏寧榮華一生，你若不忘，執意要娶她為妃，她便隻有死路一條！

你如今隻是儲君，羽翼未豐，以你父皇的狠辣手段，你當真覺得你能護得住她嗎？”

聞言，蕭煜心下一震，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緊握的雙拳緩緩鬆開，無力地垂在膝上，眼底被苦澀浸滿，一滴淚砸下，凍結了他的心。

蕭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東宮的，隻覺得渾身好像被抽乾了力氣，夏日的風吹過，揚起了院中的荼靡花瓣，同樣帶走的，是蕭煜心底最後的一絲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