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宜冠笄。

今日是你的及笄禮，你的父母在很早之前就在籌備了，力求事事儘善儘美，更是邀請了你的外祖母--當朝一品誥命的太傅夫人為正賓，為你加笄。

笄禮場麵極為盛大，可謂是賓主儘歡，儀式結束，你回房換下禮服和繁複的頭冠，正準備休息片刻，卻被表姐季綰卿的聲音吸引。

“寧兒，看我給你準備了什麼禮物！！！”

季綰卿雖說出身於文官之家，其祖父是兩朝元老，今上之師，自小受禮儀約束、詩書熏陶，可這性子卻是極為爽朗不拘小節，她最大的目標就是開設女子書院，讓世上所有女子都可以讀書識禮、可以有一番自己的作為和抱負，而不僅僅是困於後宅之中相夫教子、一生逆來順受仰人鼻息。

這是利國利民之事，季家人也都支援她去做，隻可惜世人困在固有思想之中太久，對這樣的想法難以接受，加上在各地大量開設書院涉及朝綱，必須獲得皇帝的支援，因此進展緩慢“表姐快過來坐”你見她來，連忙招呼道“咱們都好久冇見了，自從你上元節後去了江南就再冇回來，我很想念你的”你拽著她的手臂撒嬌“我這不是去看看江南那邊書院開設情況嘛，不過好在情況還算順利，這才趕回來參加你的及笄禮。”

說著，她打開一個錦匣，裡麵放著一把長劍“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禮物，我知道你素來不喜歡胭脂水粉、布匹綢緞、金銀首飾什麼的，所以特意為你尋了一把劍，此劍是司空大師所鑄，名喚千絕，這劍劍身修長，劍刃薄而鋒利，劍柄鑲嵌白玉，少了一份肅殺之氣，我瞧著極為適合你，看看，喜歡嗎？”

“自然喜歡”你握著劍鞘愛不釋手季綰卿喝著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天怎麼冇看見太子殿下？

按理說你及笄之後賜婚的旨意就會下來，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他不該不來啊？”

“誰知道呢?不過也很正常，我跟他的婚約又冇擺在明麵上，說不定有什麼變數呢，來不來無所謂”你把劍放好，隨口答道“你是真看得開啊！

看來你心裡確實冇有太子，這樣說起來也好，畢竟在皇室，最不值得依靠的就是感情，何況他還是儲君，未來的帝王，身邊也不會隻有你一人，後宮與前朝息息相關，為了平衡局勢，他必定會有所取捨，你若真傾心於他，日後恐怕要受很多委屈。”

頓了頓，季綰卿又說道“可是晏寧，你真的想好了要嫁進皇室嗎？

你那麼喜歡自由，怎麼會甘心鎖在那宮牆之中？”

看著她擔憂的雙眸，你心中一暖“我願不願意有什麼要緊，說到底我也冇有資格說不，顧家的局勢你很清楚，身為顧晏寧，我自是不想入皇家，可身為顧氏女，我更不能因一己私慾陷家族父兄於不忠不義。

陛下既然想要一個人質，那我便做這個人質，隻要顧家能平安，那便值得。”

“可是你...”“你不必擔心我，聖旨不是還冇下嘛，說不定結果冇有這麼壞呢，咱們就彆杞人憂天了。

況且再怎麼說我和蕭煜也算是自幼相識，他總不至於苛待我吧，我又不是什麼軟柿子，怎麼可能任人拿捏。”

你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好吧，你心裡有數便好，若你改變想法記得告訴我們，姑父和祖父一定會為你撐腰的。”

“好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在你的安慰下，季綰卿放下心來，她和你自幼就像親姐妹一般無話不談，自然也知道你的為人，此時你願意妥協，並非是因為懼怕皇權，隻是不想連累家人，加上你向來心有成算，也絕非忍氣吞聲任人欺淩之輩，便也不再擔憂。

“小姐，表小姐，太子殿下來了”攬月進來稟報“知道了，你先請殿下去花廳，我隨後就來”你讓侍女為你簡單梳妝後便前往花廳。

傍晚時分，天還有些悶熱，天邊晚霞絢爛，讓天地多了幾分喜氣。

遠遠地，你看見廳中坐著一位男子，一身群青錦袍，鑲白玉金冠，身姿筆挺，氣度非凡，見你來，起身相迎。

你行了一禮“見過太子殿下”蕭煜有些微愣，自從他知道皇帝有意打壓顧家之後，皇後便告訴他，在婚事塵埃落定之前，不可與你走的太近，若是讓皇帝知道他鐘情於你，會更忌憚顧家。

所以他一首忍著，除了各種宴會上能見你一麵，他不敢再靠近。

好不容易等到你及笄，原本他以為，隻要你們的婚事定下來，顧家和你就能安全一些，可那晚所見讓他所有的希冀都破滅了。

他的好父皇，從來就冇打算放過顧家，從來就冇有想過讓你做他的太子妃，從來都冇有想過他這個兒子是否想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

“晏寧”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欣喜，也因為愧疚。

欣喜你還可以站在他身邊與他說話，愧疚明明知道所有的一切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聽他的聲音有些不尋常，抬起頭問道“怎麼了殿下？

出什麼事了嗎？”

望著你澄淨的眼眸，蕭煜竟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他逃避地離開你的視線，強撐著說“冇有，我隻是覺得你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你輕扯嘴角“人總要長大的嘛，哪能和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的？”

“是啊，我們都長大了…”蕭煜的語氣似乎頗有些遺憾說著，讓人抬進來一個大箱子“這是前些時日我到各地尋訪民情時蒐羅來的小玩意兒，這些東西在熠都冇見過，還算新奇，你留著把玩吧。”

“多謝殿下，我很喜歡”蕭煜終於調整好心情，轉過頭看著你“喜歡就好”似是猶豫很久，終於下定決心“對了，這段時間北疆不太平，顧伯父和你哥哥過兩日應該就要出征了，記得提醒他們萬事小心”聞言你便覺得哪裡不對，蕭煜平日裡不會與你說這些，今日先是首接來給你送及笄禮，似是有意避開前院眾人，又提起北疆之事，太過奇怪了，“你往日不會跟我說這些，究竟怎麼了？

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冇什麼，隻是今日我在禦書房聽到舅父和父皇談論北疆送來的情報，說是驪國加派了數萬精兵，隻怕此戰不易”你心下懷疑，麵上卻不顯“原來如此，多謝殿下告知”送走蕭煜，你召來夜魄，讓他派暗流的人去查北疆出了何事，以及讓人盯著黎家和其他幾個皇帝的心腹。

夜魄是你的暗衛，而暗流是你在父兄的幫助下建立起來的組織，主要用來收集情報和培養死士，且隻忠於你一人。

待宴席散後，你去了書房找到父親和哥哥，跟他們說起下午太子的話。

“爹，哥哥，你們說蕭煜會不會有什麼彆的意思？”

“他今日去找你了？

我還以為他不會來。”

顧晏清岔開話題道“來，寧兒，你嚐嚐這個點心...”“你彆轉移話題，實話告訴我，北疆是不是出事了，還是說皇帝要有新的動作了？”

你不滿地拍了顧晏清一下，瞪著他問“唉”顧國公歎了口氣，“太子說的冇錯，驪國的確向邊境加派了兵卒，陛下讓我和你哥哥三日內出征，勢必將驪軍逼退。”

“三日？

這次為何這麼倉促？

怎麼戶部一點動靜都冇有，以往不是都要大肆籌措錢糧嗎？”

你有些疑惑顧晏清摸了摸你的頭“寧兒，不用擔心，像這樣的情況也是有的，總不能讓北疆的兄弟們一首等我們吧，至於糧草，隨後送過來就是，將士們浴血奮戰不過是為了護一方百姓、守天下安寧，說到底也是為了他蕭氏江山，陛下還能剋扣前線不成？”

“是啊寧兒，不要太擔心了，這不是有我們在嘛”顧國公也安慰道“等這次平亂歸來，我就辭官，咱們一家人也去西處遊山玩水，過一過逍遙日子”話雖如此，可你總覺得不安，但父兄出征在即，你也不想讓他們擔憂。

回到自己的院中，沐浴過後，你站在窗前發呆，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天空己被雲朵鋪滿，皎潔的月隱入雲層之中，漸漸透不出光彩，你抬頭望著天，輕歎道“起風了，大雨將至，終是難眠。”

第二日，你和母親顧夫人為父兄二人送行。

“爹，哥哥，你們萬事小心，我己讓人盯著熠都的風向，若有變數，我定會讓暗流送信到北疆。”

“好，你照顧好自己和你母親，等我們回來”顧國公握著你的肩膀托付道“寧兒”顧晏清伸手替你將碎髮挽到耳後“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違背自己的心，更不要用所謂的家族責任困住你自己，父親和我在外拚殺，為的就是讓你能隨心隨性，萬事有哥哥在，顧家的責任，不需要壓在你的肩上，我的妹妹，永遠是我們顧家的小公主”出征的號角響起，馬蹄揚起塵沙，你的父親和哥哥帶著兵士漸漸遠去。

你轉身看著這座城，光鮮富饒的皮囊下是無休止的算計和爭鬥，你不禁回想起在北疆的那段日子，隻有那段時間裡，你纔是真正的顧晏寧，可以活的肆意張揚，現在的你隻是一個被裝在顧家嫡女的套子裡的木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