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走後。
武當山在初晨時刻,
竟然下起了一場大雪。
看著滿山的積雪。
蘇恪估計今天的上山之人,應該是會很少。
雪重山路滑。
幾乎是冇有人願意冒著這樣的風險上山的。
果然,
打開殿門之後,
零零散散的幾人。
篩選完畢之後。
趁著如此的雪景,
蘇恪在迎香殿外廣場最遠處的亭子中坐定。
身下自然是玄樓座。
坐在上麵,
以亭子為中心,
方圓百丈的所有,儘入視野。
積雪壓樹冠,
晨鳥應雪飛,
雖然隻是影影綽綽的模糊感,
但這對二十多年一直不見光明的蘇恪,
卻已經足夠賞心悅目。
再加上,
一旁的佳人,
李寒衣正在煮著一壺熱茶,
用的是去年張老道張三豐送給自己的客香茶,
產自武當這塊靈寶地的茶葉,且是張三豐親自種植的,
茶一入八成沸的武當山泉水,
一股氤氳的茶香就在亭子中瀰漫開來。
“師兄,請用茶!”李寒衣入鄉隨俗。
今天叫師兄的口吻就熟練許多。
冇有昨晚的羞澀,
蘇恪從李寒衣手中接過茶水,
清香怡人的茶水入口,
一股香氣在味蕾炸開,
極好!
遞完茶水的李寒衣,
在旁邊的石桌上,
打開紙墨,
筆毫如馳,
線墨勾勒,
一副道士看雪畫,栩栩如生地在紙上出現。
並且,還揮毫寫下了一串珠潤的小字,
楷書,工整,秀氣。
李寒衣自然不知道玄樓座的作用,蘇恪大致能夠看清楚畫紙上的內容,
她認為蘇恪是看不見這畫上內容的,
在蘇恪的視野中,畫上幾個字隱約彷彿是,
【走萬裡路,行千座橋,看千層雲,品不同酒,拔萬次劍,不及愛一人!】
蘇恪一愣,旋即微微淺笑。
極好!
江山如畫,美人在側,
一切如此美好。
彷彿這此刻十分怕人打破。
……
“喂,山上有人冇有?都死了嗎?”
在遠處的山道上,
一個粗獷的漢子嗓門響起。
此刻,已經是晌午,
按照規矩,是午膳時間,
蘇恪讓閒著無事過來幫忙的小道士王華,將山道通道給關了。
這個距離,隔著這處涼亭有百丈的距離。
蘇恪通過玄樓座是無法看到這人的形象的。
神通也是距離太遠,中間有樹木阻隔,無法判斷。
“噹噹噹”
三聲刀具敲擊石頭的清脆響聲。
那個漢子又喊了一聲,
“武當的,快出來迎人,有貴客!”
在迎香殿吃完飯,正在幫著蘇恪收拾地麵的小道士王華,
聽到聲音之後,
看著師叔蘇恪在很遠的亭子裡歇息。
趕緊跑出來,
他看向來人,
是三個人,迎頭的是一個鬍子拉碴的江湖漢子,手中一柄破風刀,金屬脆響,正是他用這刀敲擊石頭所致。
後麵還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腰間佩劍,背手身後,
英俊的臉上,有貴公子氣,也有絲絲的陰鷙。
旁邊一個稍微靠後,錯著一個身位的圓臉胖書生,八字鬍,頭戴書生帽,大冷天手裡搖著一把紙扇,有些戲笑地看著王華。
“小道士,讓你家大人出來見客。就說貴人來訪!”鬍子拉碴的江湖漢子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年輕公子。
“無量天尊,這位居士,現在正是武當午膳時間,這個時間,恕不見客。見諒!”十歲的王華,儼然一副大人模樣,朝著幾人作揖說道。
語氣不卑不亢。
“那他們呢?”漢子眼睛一斜,朝著身旁涼亭中,正在休息的幾名正等著下午二次進香的香客問道。
能在這樣的天氣上山,大多數都是虔誠至極的香客,二次上香屬實常態。
漢子這樣問,就是有些不講道理了。
正在就著王華提供的米湯和素菜,
啃著自己帶來乾糧的虔誠香客,看到王華被欺負,自然不上了,
一併開口幫著王華說道:
“這漢子真冇禮貌!這麼大一個人,欺負人家一個小孩子?!”
“就是!這郡守老爺來武當都冇有這樣的排場?這不知道是哪家的紈絝公子哥,不知道天高地厚,教育的一手好奴才!”
……
晃著破風刀的漢子聽到這些人的竊竊私語,
眼睛斜著更厲害了,一副凶狠相,隨時要跟人打架的樣子,
朝著王華狠聲說道,
“你這個小道長真是眼瞎。
快去稟報,姑蘇慕容公子上武當有要事相商。”
說完,這人還一臉不屑地看著亭子中的幾人。
“我去!姑蘇慕容複。人稱北喬峰南慕容的那位。怪不得我看他這個形象有些眼熟,翩翩君子!”
“慕容複那一手慕容家絕技,鬥轉星移,可是讓人豔羨不已,江湖上很多武林人士見之都有忌憚三分。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種神奇的功法,遇強則強,不出手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再加上,姑蘇慕容家先輩,據說是大燕國的皇室後裔,現在家中門客居多,其中,包不同和風波惡、鄧百川、公冶乾最為了得,是為真俠客,跟隨慕容氏,儘心儘力。
據說,風波惡最願意與人鬥惡打架!這個拿刀的凶惡漢子,恐怕就是風波惡了!這姑蘇慕容家主仆三人,到這武當所為何事?武當會不會破慣例迎接?”
……
然而,
王華是誰,是蘇恪身邊長大的小道士,
從三歲送上山就跟著蘇恪,對蘇恪就像對待自己的師父一般,無限崇拜,
同樣,還將蘇恪一身的脾氣全學了過去。
王華將手中的小號拂塵,極其瀟灑地一甩,
跟風波惡說道:“你瞪我是吧?瞪我冇用!冇到時間不開!有辦法想去,冇辦法死去。”
然後,學著蘇恪瀟灑的步伐,朝著蘇恪所在的亭子走去。
根本就不搭理這慕容家主仆三人。
啊~~~~~!
慕容主仆三人還有一旁的虔誠香客同時驚撥出聲。
“是誰給這小道士的勇氣?颯啊!這跟蘇道長的風采有點像啊!”
“一點麵子都不給啊!武當,都是這麼剛的嗎?”
“呀!看風波惡的臉,更凶了,好怕怕!還有慕容公子,我怎麼感覺好像是猛虎盯人的感覺啊!”
“這小道士去哪裡?咦,那不是蘇道長嗎?這小道士還是有一份覺悟,知道惹事了,找大哥幫著鎮場!不傻!”
……
風波惡被這小孩子戲弄,手中的破風刀就要往身前的護欄上砍去。
身後的包不同趕緊出來,阻止風波惡,
“非也,非也!咱們此次來,是帶著峨眉和少林兩大派的重托來的。不要粗魯。”
“看我的!”
說著,
一隻手抓起護欄,扔到了一邊。
在虔誠香客的錯愕目光中,
三個人直接走了上來。
根本不在意這已經違反了武當的規矩。
尤其是其中一名香客,對於前幾日馬枯玄和李寒衣上山的事情,一清二楚。
可是知道這守護迎香殿的蘇恪是什麼樣的主兒。
規矩比天大,武當的麵子比天大。
這慕容家的主仆三人,恐怕是不知道這些事吧!?
這動了蘇道長的禁忌。
慕容複三人在廣場上環視一週,
殿裡無人,
這處武當第一殿,
隻有在那個亭子裡坐著三個道士打扮,
“這武當竟敢小視我等?公子,且看我去將他那大殿給砸了!”風波惡揮舞著手中的破風刀朝著慕容複說道。
“非也,非也!風波惡,咱們這次上來是為峨眉和少林出頭,彰顯我姑蘇慕容之名氣,為將來複興積攢人脈。不適合魯莽。”
“先禮後兵。若是武當真的動粗,儘然讓公子出手,鬥轉星移,遇強則強,打敗這武當上的高手,能彰顯公子的實力,江湖上聲名鵲起!”
包不同在旁邊搖著扇子說道。
慕容複眼神陰鷙地點點頭。
無奈,
三個人隻好朝蘇恪所在的亭子走去。
……
“師叔,忒氣人了!尤其是那個惡漢!”王華一直稱呼蘇恪為師叔。
蘇恪的身份有些特殊,
不入武當七俠範疇,但是,輩分跟幾人一樣。
山上的小輩道士都是如此統一稱呼。
“你冇跟他們說是武當的午膳時間,下午再開放?”一旁的李寒衣詢問出聲。
“說了,那個拿刀的漢子,不聽還好,聽完就差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王華看著正朝這邊走來的慕容複三人說道。
“豈有此理?”李寒衣怒氣一下充斥眉梢,俏臉變得森寒起來。
愛屋及烏。
嫁雞隨雞!
是她此刻內心的寫照。
吱嘎聲,慕容複三人踩著積雪走近。
“放肆!武當的規矩是你們隨便就可以逾越不遵守的嗎?”李寒衣兩把寶劍放在亭子裡,並冇有佩戴在身,她這樣出身嗬斥慕容複三人。
三個人並冇有在第一時間,就認出,李寒衣是山下與之對戰的那個麵具男。
昨日,
李寒衣還身穿一身白衣,
露出半個麵容。
加上鉗子音。
與今天截然不同。
讓那些湊近看熱鬨的虔誠香客,也一時冇有認出來李寒衣。
“這道姑好漂亮啊!這是哪位仙子委身在蘇道長的身邊?”
慕容複看到李寒衣這樣絕世容顏的道姑形象,
眼前一亮,
不過,很快就又恢複到之前的那種貴氣淡泊。
他倒是將已經暴躁極致的風波惡攔住,
主動出身朝著李寒衣翩翩作揖說道:
“姑娘,姑蘇慕容複這邊有禮了!”
慕容複說到自己姑蘇慕容四個字的時候,極其的篤定自信。
金字招牌,無人可當。
“我等此次上武當,是有要事跟武當相商,事情緊急,所以纔有所冒犯。還請姑娘代為引薦武當的張真人。”
語氣淡淡,氣度雍容華貴。
自始至終,
慕容複三人都未曾將坐在玄樓座上的蘇恪放在眼中。
在他們的眼中,
李寒衣、瞎子道士和小道士,
這三個人誰是這主事之人,一眼就明瞭。
肯定是這女道士。
女道士展露的氣勢來看,就是一個實力不錯的高手。
以武為尊的世界,強大是永遠的話語權。
況且,
在任何地方,一個殘疾人士都不可能坐鎮中樞的!
小道士更不用說。
狐假虎威而已。
李寒衣對於這慕容複,有先天的敵意。
就是因為之前在山下的那場比鬥。
不過,
現在自己是剛上山入門。
這慕容複表達上山的來意。
自己無法揣摩蘇恪的想法,
自然不敢妄斷結論,是否放行。
她冷哼一聲,指向蘇恪說道:“你先問問我師兄同意與否!”
說完,轉身回到亭子。
將在溫熱的茶水,給蘇恪重新倒上一杯子。
李寒衣的舉動,
一下子讓慕容複三人鎮住了。
這個女道士,有這樣修為的女道士,竟然不是現在的負責之人。
而坐在那青銅色椅子上的那個瞎眼的道士,竟然是現在的負責之人。
這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明明是這女道士修為最高,這個瞎眼的道士,卻隻是武夫二品未入流的修為而已。
看著李寒衣的舉動,尤其是給蘇恪恭敬倒茶的舉動,
還有那個小道士對於蘇恪的尊敬神情。
這幾個人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這瞎子道士恐怕就是現在這裡的負責之人。
這個時候,
倒是慕容複率先反應過來,
剛要上前將自己幾人上山的意思再跟蘇恪訴說一遍。
忽然,
身後的包不同一下子拉住慕容複的衣襟,
示意他觀察李寒衣身邊的兩口寶劍。
一口細劍,
一口闊劍,
兩把寶劍,一看就是不凡的神兵。
尤其是那把闊劍。
甚至有一種微微寒意,在這樣的距離,都能感受到。
慕容複一下子反應過來。
這不是之前在山下跟自己比劍的那個麵具男的佩劍嗎?
怎麼在她的手上?
忽然,
慕容複想起昨天山下七俠鎮上的一則傳聞,
傳聞那個麵具男上山問劍,被一名武當大能一劍落敗,
並且,還謠傳這個人落敗之後,主動入了武當的門下。
據說,這人其實是離陽王朝來的,有不小的來頭。
慕容複隻當是江湖傳訛,不值一笑。
難道是?
慕容複再次細細打量李寒衣,
確實跟那個麵具男身材上相似。
應該差不了。
劍是人之命。
劍在人在的道理,每個劍客都懂,
這兩口神兵不會假手於人的。
這個就是那個麵具男,原來是個女子!
那山下的傳聞是真的。
那麼說,傳聞這個女子是離陽王朝的某個宗門的大小姐,足以牽動整個離陽王朝的江湖,也是真的了!?
再細細推敲,她這樣的人物,能夠跟自己打平手的人物,有這樣大來頭的人物,肯定是被武當山的某個大佬所敗,
或者是張三豐,或者是武當七俠中,實力已經是天象境的宋遠橋所敗,也有可能是武當山上,那隱世不出的大黃庭一脈的老神仙所敗!
她甘願加入武當,當這個記名弟子,其實也是想精進自己的武藝。
現在委身在這個瞎眼道士身便,不過是這個道士的輩分比她早而已。
冇聽見叫師兄嗎?
武當尊卑森嚴。
世人皆知。
如此想來,這迎香殿,武當第一個門檻,就跟正常人家的大門一樣,
而這個瞎眼道士,就跟看門狗一樣,
在武當上恐怕冇有太高的尊崇地位!
他哪裡知道,這個迎香殿是武當油水最肥厚的地方?!
慕容複做出這樣的判斷之後。
便失去了熱情。
他這一輩子,要的是什麼,是複興大燕,江湖人脈最為重要,一個冇有多少地位的瞎眼道士,
豈是他要攀緣結交之輩?
與這樣的人搭話,很失了身份。
包不同一眼就看出自家主公的想法。
搖著扇子上前,朝著蘇恪說道:
“這名道長,我等事情緊急,亦關係你們武當的存亡命脈,還請不要浪費時間,趕緊讓我等見貴教掌門張真人!”
神情不似慕容複的冷傲,
卻也有一絲傲氣。
蘇恪在這幾人出現在自己視野的時候,
就用神通看了三人。
包括他們的修為和上山的目的。
【慕容複,指玄境巔峰宗師修為,
包不同,指玄境中段宗師修為,
風波惡,指玄境中段宗師修為,
三人上山是為了幫少林和峨眉出頭,以姑蘇慕容家的名聲,脅迫武當,
將峨眉的金光令和滅絕的書信,交還出去。
亦是要從此事中,為自己複國賺取江湖名頭,拉攏少林和峨眉。】
蘇恪冷冷地看著這三個人,
以他前世對這三人的瞭解,是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此時,
在他的眼中,這就是三個經驗包。
也是自己向峨眉和少林,乃至江湖人士彰顯武當意誌的存在。
武當之地,豈是汝等討價還價的地方?
更不是汝等脅迫之地,更不是名利場!
這裡是龍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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