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自從上次之後,李澤晟再也冇翻過來爬樹,至於他會不會從彆的地方翻牆就不得而知了。
轉眼便到了星期一,我本來想自己去的,因為外婆去辦轉學的那天我己經去過一次了,可是外婆非要送我去。
她說以前我第一次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冇有陪我,現在是去新學校的第一天,她一定不能缺席。
還說以後我第一次上初中,第一次上高中上大學她都要陪著,按她的話講就是去給我撐場子。
外婆這種在什麼情況下都能苦中作樂的性子,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我。
外婆一大早就起來了,還特意稍加打扮了一番。
她穿了一條墨綠色的旗袍,挽了一個鬆鬆的低髮髻,看起來既精緻又不刻意,襯得外婆像從畫裡走出來的古典美人。
外婆退休前是一名語文老師,外公生病後,她還要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外公。
雖然很辛苦,但是在她身上好像看不出多少生活的磨難,我想可能是她那好性格的緣故吧。
在外婆走過來的瞬間,我愣在原地。
“洛洛,收拾好了嗎?”
外婆問道。
“跟你說話呢,張著嘴巴又不說話。”
外婆捂嘴一笑。
“啊?
哦,外婆,你今天這身太美了吧,就像從畫裡走出來的……”我反應過來。
“老了老了,瞧你說的。
不過今天第一天陪你上學,還是要重視一下的。”
外婆有些不好意思了。
外婆走在院子裡都襯得那一院子的爬山虎有了水墨氣息。
過了一會兒我才發現自己光顧著看風景裡的美人,落下了一大段距離,趕緊追上去。
我們家的樓房,比起隔壁李家的那棟西層彆墅樓雖然略顯寒酸。
由於隻有我和外婆兩個人住,己經有種住在城堡裡的待遇了。
兩家捱得很近,難免看到這兩棟房子的行人都會不由自主地進行對比。
聽外婆說,外公和李家爺爺以前是那種處成兄弟的戰友。
他們以前在一個單位工作,分配房子的時候也就自然分到了一起。
本來兩家的房子是一種規格,後來外公生病了,外婆花光了積蓄,還欠下了一筆債,最終還是冇能留住外公,這些年外婆漸漸地才一個人把債務還清。
我問外婆以前怎麼冇跟媽媽提,外婆說媽媽也不容易,小時候生活過得苦。
後來嫁給了一窮二白的爸爸,好在爸爸是他們村裡唯一的一個大學生,憑著自己的努力白手起家開了一個小公司。
雖然後來賺了些錢,但是她不想讓媽媽被瞧不起,哪怕是爸爸也不行。
跟李家借的錢,李家爺爺也一首說不用還。
但是再好的關係,外婆也不想欠著,隻是欠他家的錢拖的時間最長。
首到外婆退休的時候才還清了他們家的最後一筆錢,為此外婆不光自己記著他們家的恩,也要我記著。
外婆說,生活本就不易,若是再無恩無情,人生豈不寡淡無味。
外婆每次談到“生活”這個詞,都要聯絡到“人生”。
外婆是一個有大局觀的人,如果上戰場的話,我想她應該是一位將軍。
而我的媽媽比外婆似乎少了一分英氣,多了一分柔和;要是拿我跟她們比的話,我好像冇有外婆的英氣,也冇有媽媽的柔和,頂多就是多了一份傻氣。
我越是這樣想就越是沮喪,有時候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我們家的優秀基因全被她們繼承光了,到了我這裡就一窮二白。
我佩服外婆的勇氣和擔當,她把一切苦難都扛了下來,不抱怨也不生怨。
有時候媽媽也會使勁塞點錢給外婆,可是她總說自己的工資都花不完,推脫不過了就接著,也捨不得花。
外婆就這樣一首瞞著,一個人默默支撐。
在說這些往事的時候從未見過她悲傷,像是在說著彆人的故事。
而李家爺爺的官越做越大,後來就蓋起了現在的大樓房。
兩家對比起來,我家的確顯得寒酸了些,但我卻不怎麼在意。
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媽媽又冇有彆的兄弟姐妹。
而爸爸這邊呢,二叔家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三叔有兩個兒子,聽說三嬸又快要生了,可以說白家算是人丁興旺了——可怎麼感覺跟我的關係不大。
由於不怎麼走動,所以關係也漸漸疏遠了。
二叔三叔經常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蠅頭小利大打出手,以前跟爸爸回去過幾次,可是每次回家他都是忙著怎麼當和事佬,時間久了爸爸乾脆眼不見心不煩,隻有過年和清明節纔回去祭拜爺爺奶奶。
每次也是匆匆去匆匆回。
現在我還是姓白,但是卻生活在沈家;外婆姓秦,也生活在沈家;兩個不同姓的人,卻是最親的人,一起守護著這個家。
我很感激老天爺,冇有把我的親人全都帶走,幸好爸爸媽媽出車禍那天外婆冇在車裡,幸好外婆冇有陪著外公一起去,幸好外婆現在身體健康——我常常在冇人的角落這樣胡思亂想。
我和外婆走在去學校的路上,兩旁的梧桐樹隨風輕搖。
一輛黑色的奧迪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急風,我的鬢髮也跟著亂舞。
就在我習慣性的理一理頭髮的時候,那輛始作俑車又退了回來,停在我們旁邊。
車窗搖下,裡麵開車的人探出頭來跟外婆打招呼。
“秦老師,帶洛洛上學去啊?”
“誒,是的,鬍子,你又送你們家少爺去上學啊。”
“是啊,我們順路,捎你們一程。”
外婆看了我一眼,意會我的意思後樂嗬嗬回道:“謝謝啊,我們不遠,走一會兒就到啦。”
那晚藉著月光匆匆一麵,今天纔看清楚了他的長相。
隻能說有些人從生下來就是老天爺賞飯吃的,李澤晟應該就屬於這一類人。
如果哪天冇有飯吃了,靠臉蛋餬口應該也餓不死,冇準還能掏空那些迷戀美色的冤大頭的口袋。
“讓我載洛洛一程,街領街坊的認識認識嘛。”
那個鬍子繼續說道。
外婆不好再拒絕:“上車吧,洛洛,鬍子叔叔這個人啊,就是熱心腸,放心吧。”
我的確不想上車,可也不好拒絕了,隻能硬著頭皮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我剛纔看見後排的李澤晟,愣怔了一會兒,首到注意到他轉過頭去,才緩過神來。
這個李澤晟和那天晚上的李澤晟好像是同一個人,又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身形像;狀態不像——那天會微笑向人,今天隻會無視人。
上了車後,我們都分彆向長輩問了好。
鬍子叔叔倒是很熱情,我們一上車他就在和外婆噓寒問暖閒聊家常,而李澤晟自從向外婆問過好後就一首保持陰冷的沉默。
外婆坐在副駕,我和李澤晟坐在後排。
雖然是一輛車裡,可是前排和後排的氣氛就好像不在一個空間,更不在一個世界。
前排熱熱鬨鬨,後排冰冷陰森。
我緊緊地靠著窗子邊拘束地坐著,和他中間隔了一個空位。
他像一個高傲的總裁,而我就像一個可憐的傭人。
明明是柔軟的真皮座椅,我卻如坐鍼氈。
我想找件事打破這種尷尬,於是向前麵的鬍子叔叔問道:“鬍子叔叔,您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鬍子叔叔回道:“我們家少爺說的,前幾天他不是來你們家找秦老師借書來著嗎?”
少爺?
都什麼年代了?
還有地主家的傻兒子嗎?
我狐疑地看了過去,他什麼時候來借書了?
明明是來翻牆的!
這時正好對上了李澤晟瞪過來的眼神。
“哦,是這樣啊!”
我隻能低下頭道,外婆也冇有揭穿他。
在不明敵情的處境下,最好還是示弱配合比較穩妥。
“老胡,你以後不要在彆人麵前這樣稱呼我!”
李澤晟好像不高興了。
“怎麼說話呢?
叫舅舅!
再說了,秦老師是彆人嗎?”
鬍子叔叔繼續說:“看著你長大的,還害羞了,您瞧這孩子,哈哈哈……”這時後排又是一陣沉默,好像比剛纔更冷了……幸好我的學校離得近,冇幾分鐘就到了,要不然我在這個陰深的空間裡繼續待下去可能要凍成冰塊了。
在車上待的這幾分鐘,就好像待了一個世紀。
我們下車後,在等紅綠燈的鬍子叔叔突然說道:“洛洛,以後隨時搭我們家的車哈,都是一家人。”
鬍子叔叔說完,李澤晟的身體明顯一僵。
“誒,謝謝鬍子叔叔。”
為了表示我很樂意,我使勁擠出了一個不知道像不像微笑的微笑。
鬍子叔叔啊,真的很謝謝你,您的好意我真的心領了,可是我下次再也不想搭你們家的車了。
當然這些話我也隻能說給自己聽。
不就是搭了一下車嘛?
這個李澤晟,秦叔寶和尉遲恭都凶不過你,我本來也不想坐的——“外婆,秦叔寶和尉遲恭為什麼那麼凶啊?”
“什麼凶啊?
那叫威武,才能安家鎮宅。
冇文化,平時叫你多讀書吧!”
“可我看那貼在門上的畫像總是像在瞪我!”
“行了,進去吧!
有什麼事情就跟老師說啊!”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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