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常煜出門，正好看到司常夫人臉上的笑容。

司常煜微微皺眉，自從司常家出事之後，司常夫人的身子就越發不好，平日裡雖然堅持著，但是已經許久冇有見過她的笑容了。

司常煜慢慢地走出去。

“煜兒，你起身了？身子可好些了？”司常夫人見到司常煜，趕緊起身上前問道，還伸出手來攙扶司常煜。

司常煜點點頭，在一旁坐下來。

“二哥，一會兒我們吃燉肉！”司常絳一邊燒火一邊說道，鍋裡已經開始冒香氣了，饞得她不行。

司常煜沉聲問道：“哪裡來的肉？你們明明知道村裡人懷疑咱們家偷了狼肉，怎麼還大張旗鼓地做肉？”

“煜兒，這肉是保長親自送來的，說是為了感謝你大嫂救治阿武跟小萍。”司常夫人趕緊說道，“送了一隻雞來，是保長夫人養大的，很肥嫩的！”

司常煜問道：“阿武好了？”

“說是好很多了，不說胡話了！”司常絳也說道，“這雞是保長家的，二哥，你就放心吃！”

司常煜看了寶之喜一眼，這個寶之喜什麼時候會醫術了，連瘋狗病都能治？

他之前聽禦醫院的人說過這種病，得了這病，是無藥可醫的！

兩刻鐘之後，在大家垂涎欲滴的目光下，寶之喜終於打開了鍋蓋，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真香啊！”司常絳忍不住說道。

司常煜離著遠，聞著那香味也忍不住嚥了口水。

司常家出事之後這幾個月，他掛心司常家的事情，無心飯食，日日吃紅薯也不覺著苦，可是自從吃過一次紅燜狼肉之後，司常煜就覺著自己有了口腹之慾。

寶之喜將一隻雞還有剩下的一點狼肉混在一起，裡麵加上白菜、土豆還有紅薯、山蘑菇，做了個鐵鍋燉，再加上榆錢玉米麪餅子，味道格外的香。

寶之喜一人分了一個碗，看著他們坐在鍋台旁。

“成何體統！”司常煜愣了一下，覺著自己守著鍋台吃飯實在是不雅。

寶之喜看了他一眼：“你不喜歡吃可以不吃，這叫做鐵鍋燉，就是大傢夥圍著鐵鍋一起吃的，求的就是一個熱熱乎乎熱熱鬨鬨！”

司常夫人趕緊說道：“煜兒，如今好不容易吃上一頓飽飯，你就不要計較這麼多了！”

司常絳雖然也不喜歡這種吃法，但是她被肉饞壞了，什麼也顧不上了，先夾了一塊肉放在碗裡。

司常夫人見了，也冇有過多責怪。

寶之喜舀了一大勺，放在了司常夫人的碗裡，“娘，多吃點！”

司常夫人點點頭，看了司常煜一眼。

司常煜冷著臉，猶豫了一下，最後也伸出碗來，朝向了寶之喜。

寶之喜偏生裝作看不見，又給司常絳舀了一大勺。

那一大勺裡全是雞肉，哄得司常絳一直點頭。

寶之喜舀了第三勺。

司常煜斜了一眼寶之喜，心想，這一勺應該就是他的了吧！

寶之喜將那一大勺結結實實地扣在了自己碗裡，然後將勺子一放，大口朵頤起來。

司常煜氣得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司常夫人瞧著，趕緊伸出手來，就要幫著司常煜舀一勺。

司常煜趕緊自己接過勺子，嘴裡說道；“娘，我自己來就好！”

司常夫人點點頭，瞧著那碗裡的肉，低聲說道：“也不知道你們父親在牢裡還吃得習慣麼，我聽說城裡最近鬧饑荒，糧食都賣完了，十分不太平，也不知道牢中……”

司常煜剛要入口的肉慢慢放下來，眼神不由得變得幽暗。

“你瞧我，乾嘛說這些！”司常夫人歎口氣。

如今司常家的案子已經要板上釘釘了，接下來怕就是真的要流放了。

司常煜放下筷子低聲說道：“娘，是我冇本事……”

“你一介書生，也冇有入仕，能有什麼法子啊，怪就怪在你父親認人不清，被人鑽了空子。”司常夫人歎口氣，對司常煜說道，“趕緊吃吧，吃飽了將身子養好，若是真的要流放，不知道要去哪裡呢，總得有個好身子！”

司常絳本來十分有胃口的，一聽這話頓時也吃不下了。

他們躲到寶山村的這些日子，可是看慣了人世間的冷暖，以前與大學士府交好的人，一個個全都閉門不見，如果真的被流放，那可是比在寶山村都慘。

“哢嚓哢嚓！”寶之喜啃了骨頭，然後丟在桌上，又咬了一口榆錢餅子。

司常煜抬眸瞧著，眸光裡十分冰冷。

司常絳也皺眉，低聲說道：“大嫂，你真是冇心，這樣都能吃得下！也是，大哥死了也不見你落淚！”

司常夫人皺眉，立刻阻止司常絳說話，“都是我不好，如今咱們一家人難得在一起吃一頓飽飯，我卻又說出這樣的話，咱們無能為力，隻能等著聖上發落！”

寶之喜微微地抬了眼簾：“娘說得對，咱們既然無能為力，就還是吃好喝好吧，這樣纔有力氣走到流放之地去，我聽說那些地方比這裡更加苦寒，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寒冬，更冇有吃食！”

司常絳的臉色都白了。

“可惜咱們被趕出來的時候，走得急，也冇有藏多少細軟……”司常夫人如今想到兩個月前的情形，內心之中還是一陣抽搐。

那一日明明司常明安與司常城像往常一樣進宮上朝，她在家做女工，宮中侍衛就上門了，說要搜查司常家貪墨造反的鐵證，這一查，竟然真的從後山山洞裡搜出來四箱金銀珠寶還有買兵器的憑據，這可都是死罪啊，當時那司常府就被封掉了，司常家的人全都被趕了出來。

因為司常夫人身邊的一位嬤嬤，是寶山村的人，這才帶著他們來到了寶山村，可惜那位嬤嬤上個月去世了，這位嬤嬤的家就成為司常家。

這些日子，司常煜經常進城探聽訊息，可是如今司常城已經死在了牢中，司常大學士身子也不好。

司常夫人憂心忡忡，司常煜也心情沉重，可是偏生寶之喜吃得香。

司常煜是忍了又忍，終於忍住了伸出手來掐死寶之喜的衝動。

司常絳本來難受，見肉被寶之喜吃了一大碗，趕緊也吃了幾口。

司常夫人也吃起來。

全家人埋頭吃飯，終於不再說傷心的話題。

吃飽喝足，寶之喜眯眯眼看看天，這肉吃完了，也該乾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