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的薛瀚本來坐得四平八穩,直到對麵的沈泊舟不管不顧地跳下去。
他一掌將茶杯捏碎,低罵一句瘋狗。
薛掌櫃冇有心情品他的名茶,拂袖離開雅間。此時陶眠和沈泊舟以及他的隨從已經翻上了圓台,沈泊舟的臉上掛了一道血痕,是誰的手筆顯而易見。
陶眠瞥了一眼殘香,打算再次步入黑暗,爭取最後的時間。
這時沈泊舟搶在他之前墜落,臉朝著他的方向,同時手中甩出了一道風刃。
本該下墜的陶眠緊急調整姿勢,高高昂起脖頸,讓那道風刃飛過。
但他的麵具不可避免地被割碎了一角,露出他的右眼。
那是一片平靜無波的湖,沉澱光陰,清澈卻莊重,帶著一絲縹緲神性。
不斷下落的沈泊舟在仙人眼中看到了這片湖。
他突然咧開嘴角,笑容越來越大,儘顯癲狂的本色。他的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在半空中扭轉了方向,他重新踏上圓台,以手為刃,要把那麵具碾碎。
一把摺扇點在他的手腕,看似輕若浮毛,實則重如千鈞。
薛瀚的笑已經沾了不少霜雪冷意。
“二公子,到此為止吧。”
在如此激烈的背景音下,唱樓官還能當作無事發生,踱步來到香爐前麵。
燃到底兒的殘香最後冒出一縷青煙。
唱樓官揚聲歌道:“香儘——”
橫公魚脂最後以曆史最高價被薛掌櫃拿下。
在返程的馬車上,從千燈樓帶回的寶藍緞麵錦盒於二人麵前敞開,中間是瑩潤的萬金魚脂。
陶眠端詳了一會兒。
“這麼小塊不起眼的東西,差點搭進去本仙人的一個鋪子。”
薛瀚在他對麵慢條斯理地煮茶。
“知足吧,你人冇有被搭進去,隻能說是萬幸。沈泊舟不會善罷甘休。”
“為何?就因為我搶了他要的東西?”
“他對魚脂冇興趣,他真正感興趣的是你的身份,”薛瀚頓了頓,“在撞燈時,他有無對你講了什麼怪話?”
陶眠認真回想,思來想去,算得上不對勁的,也就是他拆穿自己仙人身份的那幾句交談。
“他認出我是人仙。”
“哦?”
薛瀚的劍眉輕抬,似是納罕。
被返魂狠狠折磨了三日的小陶仙人,按理來說不會被任何魔怪察覺出屬於仙的氣息,這方麵薛瀚有自信,他用的香是最正宗的。
除非沈泊舟藉由彆的法子發現了他的偽裝。
“難道是因為你這個人長得就仙模仙樣?”
“……什麼叫仙模仙樣,”陶眠心中同樣疑惑,但他暫時按捺住了,“不論如何這次算糊弄過去,但願以後不再見到他。”
“你這樣講,說不定明天就重逢。”
“可彆,”陶眠的每一根頭髮絲都寫著抗拒,但與此同時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說起來,薛瀚,你竟然會武?”
薛瀚擋住沈泊舟的那一記,陶眠真切地看在眼中。他不是什麼懵懂新手,那一扇的威壓,他一眼便能估量出來。薛瀚在外麵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商人形象,在陶眠的記憶中,也冇有任何關於他修煉過哪門功法的痕跡。
話題繞回自己身上,薛掌櫃的身子鬆懈,斜倚著軟墊。
“出門在外麼,總有砸錢也解決不了的事情。”
他的手指一下下順著扇子的流蘇,微笑。
“……”
“你看起來很驚訝。”
“我冇有,我的臉就長這樣。”
“是不是冇想過從未被收入到你門下的我,居然還會三拳兩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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