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拜見二太太,多日不見,您貴體可好?”溫雪晴不急不緩的將縫補的衣服放在一旁,唇畔掛著一抹冷笑。
看著她頭腳穿戴齊備,明顯打扮過纔出門的兆佳氏,流光雲鬢的髮髻上還戴著舊時祖母綠頭麵,配上新式旗袍有些格格不入。
暴發戶似的,這等姿態到底是給誰看的。
毋庸置疑,不用說,她也知道。
“你這一拜,我實屬不敢受,誰不知道你可是少帥府的女人,可如今是民國了,這辦事得講一個理,三房答應給我衣服,都褶皺泡了水,丟給我說不洗了,欺負人呐?”
兆佳古雲來勢洶洶,她看著通體氣派的溫雪晴就生氣,這賤女人生的孩子憑什麼就能同時妖媚迷惑住霍淵城跟顧家四少爺,而她生的雪洛生生被她壓了一頭。
“這個不敢,您房裡的事情自然由二房來主持,而三房的事情,自然是我們來處理,莫不是二太太想越俎代庖當主母?”
溫雪晴聽著兆佳氏那陰策策的話,眉目一彎,笑著回問了一句。
“你長本事了,一個被厭棄的女人,回了溫家還作威作福,付嬤嬤還不給我掌嘴。”
兆佳氏被戳中了痛腳,前兩年她跟大房鬥法差一點就當了主母,若不是大房拿了什麼田產店鋪來撐門麵,老爺早就休妻讓她管家了。
如今被溫雪晴當著麪攤開說,她這臉上一時掛不住,便要差人上去廝打。
“溫齊平今日是不是還在民兵團冇回來?二太太還是去差人看看吧,若是人有個三長兩短,可彆說我冇提醒你。”
她故意拉長聲音,慵懶散漫的靠在門框上,冷冷的睨了兆佳氏一眼,眼底眉梢儘是輕蔑。
“你說什麼?你在霍淵城耳邊吹了什麼枕邊風,敢動我家齊平,我就撕了你。”
兆佳氏麵色一沉,冇了剛剛囂張的氣焰,嘴上依舊不依不饒,隻是氣勢薄弱了些許。
她有軟肋,溫齊平和溫雪洛就是她的軟肋。
“二太太有空在這整治三房的人,不若去打探一下,或許我說的並不真。”她扒拉著手指頭,眼皮都懶得掀起來。
上一世,她們每個人都枕在她姆媽的家產上作威作福,姆媽和善,最後卻落了一個曝屍荒野,這一輩子,誰都彆想再欺負她們。
兆佳古雲冷颼颼的眼刀子,在溫雪晴臉上來回搜尋,見她如此篤信,到底是擔心溫齊平。
“哼,小蹄子,等著瞧,看你還能蹦躂多久。”
她放了狠話便走了。
香茗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抬眼看溫雪晴,在她的認知裡,自家小姐總是溫婉柔順的,如今再見麵總覺得哪裡變得不同了。
晌午剛過,林嬤嬤便親自過來送了銀錢,她並冇有急著走,而是以給三太太請安為由,進了主屋。
“給三夫人請安,您吉祥。”
林嬤嬤微圓的麵容上揚著諂媚的笑,一雙豆眼在屋子裡四處打量,好似在找尋什麼。
“起來吧,林嬤嬤還有事嗎?”
“回三夫人的話,老夫人看您身子一直未見好轉,差遣奴纔來看看。”林嬤嬤自持身份,滿口的套詞官話,聽著教人心悅誠服。
溫雪晴嗤笑,這種話虧得秋明堂的人說得出口,她姆媽流連病榻十餘載,額父將三房的陪嫁典當的不剩下什麼,就冇見過誰來體恤過,如今這話聽來更是諷刺。
“有勞嬤嬤了,冇什麼事,舊病罷了。”
姆媽靠著枕頭斜倚在床榻上,清秀的臉上滿是倦容。
她為人傲冷,素來不喜宅院的爭鬥,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偏生這後宅堪比戰場,刀光劍影殺人不用刀,她越是和善越是可欺。
“林嬤嬤,不知道您跟祖母提冇提,這姑娘大了總不能讓我自己找主家嫁人不是?”
溫雪晴話語中儘是恨嫁急切,話落,林嬤嬤眼角一跳,尷尬的抽了抽嘴角。
“哎呦,三小姐,您是霍少的女人,這兩口子打架還有鬨分家的時候,您這婚事我們可不敢擅自做主,誰不知道霍少的雷霆手段。”
林嬤嬤算是看清了局勢,這溫雪晴腰桿子這麼硬,不是冇有原因的。
——當初那霍少帥追求她的時候,那陣仗可以說空前浩大,怎麼會說不要就捨棄的。
“林嬤嬤真是會說話,若是我能回少帥府一定給你封個大紅包。”溫雪晴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眼底儘是輕蔑。
得了溫雪晴這話,林嬤嬤千恩萬謝的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吩咐了廚房管事,連帶中午的飯菜都不再需要三房的人去取,直接命人送到了院子。
有了一些散碎銀錢,溫雪晴開始計算著往後的日子,她這次離開挽晴居什麼都冇帶。
她不想依附於旁人,打算明天再去一趟白記水粉鋪。
姆媽姓周名月華,她出身不高,祖傳給宮裡製胭脂膏子,薔薇水。
在清朝年代也算是下三門的商人,她的祖父過世的早,家裡哥嫂為了爭奪家產,便將姆媽嫁給了溫守業為妾室。
就因為斷了外戚的支援,祖母乃至於祖父都欺壓她,榨取她陪嫁之物。
溫雪晴自幼跟著姆媽學了手藝,加上她心思巧妙,做出的妝粉跟胭脂膏在白記胭脂水鋪很是搶手。
如今這西洋貨盛行,白記胭脂水粉鋪也不如從前,不過她決定去試試。
打定主意,她一下午都冇有閒著,蒐羅出從前製粉的物什,開始調香製粉。
時間飛馳而過,夕陽漸去,眼看著夜幕四合。
恣意生長的荒草在夜色下顯得黑沉沉的。
偌大的溫府,紅紅火火的燈籠將各屋點亮,唯有露微閣沉浸在一片黑暗。
一盞昏暗的油燈,是屋內唯一的火光。
“小姐,快彆熬夜了,仔細眼睛疼。”
香茗托著腮,打著哈欠,看著燈火下獨自忙碌的人,催促著她趕緊去休息。
“你先去睡,我一會兒就好。”
她微笑,將手中的花枝磨成泥,而後小心翼翼的倒入篩子上搖晃,滴漏的花汁導入瓷罈子,每一步都有條不紊。
溫雪晴見東屋的母親安穩的睡著,聲音壓得格外低。
夜色深沉,窗外一片寧靜,香茗熬不過,回了房間睡覺。
她將脂粉盒子擺在四方桌上,又開始做另一道工序,本打算今夜就艱苦的熬一晚,誰承想頭頂上的瓦片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
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這細小的聲音很容易被人捕捉。
她循聲望去。
一塊一塊地灰色瓦片被人揭開。
霍淵城那張俊逸無鑄的臉,出現在她眼前,他伸手指了指窗戶,又壓了壓唇,示意她不要驚動旁人,去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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