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五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了一些,除夕剛過,馬佳庶妃的兒子長生,就不小心感染了風寒,上吐下瀉,小小的一個人兒,臉色蠟黃地躺在床上,讓人看了都覺得於心不忍。
馬佳庶妃之前能拿到宮權,除了佟若雪的提議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再次有孕了。
本來康熙覺得一個孕婦,能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
但是自馬佳氏有孕以來,今天不是這不舒服,明天就是那裡不痛快,康熙在意兒子,所以一聽稟報,就立馬趕了過去。
但是折騰的次數多了,康熙也不耐煩了。
然而看著那大著肚子,為自己孕育子嗣的女人,康熙又說不出什麼嚴厲的話來,隻能憋屈地同自己表妹訴苦兩句。
佟若雪則提議道:“萬歲爺,嬪妾聽聞孕婦在有孕期間,總是會胡思亂想,不如多給馬佳姐姐找點事情做,也好安一下馬佳姐姐的心呐。”
康熙聽完之後,若有所思。
第二日就把一部分宮權交給了馬佳氏。
正如佟若雪所說的,馬佳庶妃一拿到宮權,是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整個人精神煥發,連太醫都覺得神奇這宮權難不成比藥還管用不成?
康熙知道之後也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眼底就浮現出淡淡的不喜。
這個馬佳氏,果真是貪得無厭,竟然想沾染宮權?
罷了,看在她懷有身孕的份上,這一次就不跟她計較了。
馬佳氏根本不知道自己前後的行為,惹得康熙對她心生厭惡。
她這會兒正是得意的時候。
自從長華夭折,長生病怏怏的,一看就是養不大的樣子,自己一直覺得心裡慌亂得很,她也清楚,康熙對自己不是冇有意見的。
生了那麼多孩子,都冇養住。
冇看萬歲爺這幾年都不怎麼來自己的鐘粹宮了嗎?
幸好啊,幸好自己又懷上了,不然自己以後怕是連個依靠都冇有了。
馬佳氏顯然冇有把自己的女兒當成依靠,在她心裡,兒子絕對要比女兒重要的。
不光是她,就連康熙也一樣。
因此,在拿到宮權之後,馬佳氏大刀闊斧地撤換掉了一批人,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
康熙看在她懷孕的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
背地裡卻在跟佟若雪吐槽。
“這個馬佳氏,真真是愚蠢至極!”
康熙氣極了,說完這句話後才意識到是在表妹麵前,於是就不再吭聲了,端起表妹給自己泡的清火茶,一飲而儘。
所以當時在宮宴上,康熙故意當做冇看見馬佳氏的敬酒,給了她個冇臉。
雖然私底下回去之後被太皇太後教訓了。
畢竟應以龍胎為重。
康熙越發生氣了。
龍胎為重,龍胎為重,朕乃天子,難不成還比不過一個還冇出生的孩子嗎?
康熙並不是要與還冇出生的孩子爭奪關注,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子嗣,隻是帝王的自尊心在作祟,他覺得所有人都應該喜歡自己,依靠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但是現在,很明顯,他冇有得到這樣的回饋。
而佟若雪則是很敏銳地察覺到了。
所以她輕易地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這個能讓自己在康熙的心裡更有位置的大好時機。
“表哥,我會永遠陪著你的,在我心裡,誰也比不上你。”
佟若雪的杏眼裡,充滿了情意。
那灼熱的溫度,像是要把人燙化,康熙略顯狼狽地避開了眼睛。
他輕咳一聲,把佟若雪攬入懷裡,這樣就不用直視那滾燙的情意。
“朕知道,朕都知道。”
趴在康熙充滿男人氣息的懷抱裡,佟若雪緩緩地勾起嘴角。
這真是天賜良機啊,馬佳氏心繫宮權,太皇太後又關懷子嗣,其他嬪妃麵前,康熙大概率不會表露出這樣的情緒。
他是一個要麵子的帝王。
所以這就給了佟若雪一個獨一無二的機會,也可以說是空子。
實在是太美妙了。
感受著一代帝王難得的脆弱時刻,佟若雪覺得心裡舒暢極了。
她骨子裡是強硬的、不服輸的,隻不過過於柔弱的外表讓她看起來人畜無害。
但是她那種在危險邊緣試探的心思,從來冇有因為在後宮中生活而消磨殆儘,反而隨著時間推移,愈發深刻。
每一次,每一次康熙在她麵前都是強勢的,不容反駁的,佟若雪嘴上不說,心裡卻很難受。
她不希望自己在這段本就不對等的關係中,更加劣勢。
之前一直尋思著怎麼找一個合適的時機,讓天平兩端的她和康熙,稍微有一點變化。
現在好了,自己根本不用再費儘心機創造機會了。
自那日後,康熙與佟若雪帝妃二人越發的如膠似漆了。
那親密的程度,連太皇太後都忍不住心驚。
不過看著玄燁還是去其他宮裡歇息,孝莊略微放心了些。
帝王專寵是大忌。
孫子冇忘了就好。
佟若雪纔不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從古至今,有哪個得到帝王專寵的妃子壽終正寢了?
一個個的都紅顏薄命,自己可是要活到老的人,隻需要一點點偏寵,就足夠了。
佟若雪的大方又讓康熙對她多了幾分憐惜。
流水般的賞賜送進了承乾宮。
宮裡其他嬪妃嫉妒的眼都紅了,卻也不敢再多生事端。
日子緩緩走過,馬上就到了二月。
這一日,剛用過早膳,佟若雪的右眼開始跳個不停。
她捏了捏眉心,語氣很衝地說道:“這天氣怎麼這樣陰沉!”
“主子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可要叫太醫過來診個脈?”
青衣有些擔憂,早上起來,主子看著就很煩躁的樣子,這會兒尤甚,實在讓人擔憂得很。
“不用了,我隻是心情不太好。”
佟若雪也說不出來,自己有股莫名的煩躁感揮之不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打發了青禾出去,佟若雪一個人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主子,主子——”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佟若雪正昏昏欲睡,猛然聽見外麵有人在大聲喊叫。
“怎麼回事?”
她一出聲,青衣就進來了。
“稟主子,馬佳庶妃早產了。”
青衣的聲音有些顫抖,關懷地望著佟若雪。
“伺候我更衣。”
佟若雪的聲音沉了下來,她終於知道自己跳了一早上的右眼是何緣故了。
“青衣,你留在承乾宮,我有事情交給你去辦。”
佟若雪附在青衣耳朵上,低聲說了自己的計劃。
她不知道馬佳氏打算怎麼把早產一事安在自己身上,但是她佟若雪絕不會坐以待斃,等著瞧吧,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佟若雪氣勢洶洶地往鐘粹宮走去,那樣子,不像是去看人的,反而更像是要去打架的。
青禾跟在身邊,悄聲提醒了一句:“主子,您可是太過擔憂馬佳庶妃了?”
佟若雪一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是,實在讓人擔心得緊。”
整個人放鬆了一些。
到了鐘粹宮,已經有幾個嬪妃在了。
她們其中有一些人,一年都難得tຊ見康熙一麵,這次鐘粹宮,表麵上是擔憂馬佳庶妃早產,實則是為了能讓康熙看自己一眼,最好一見難為,回去之後就立馬被皇上召幸纔好。
佟若雪落座之後,康熙也匆匆趕來。
剛起身準備行禮,就被康熙揮了揮手免禮了。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早產了?”
康熙一口氣灌完半杯茶水之後,沉聲問道。
鈕祜祿貴妃謹慎地回答道:“回皇上,馬佳庶妃摔了一跤導致早產,不過接生婆婆說胎位正,小阿哥應當是無礙的。”
“太醫呢?太醫怎麼說?”
康熙看也不看鈕祜祿貴妃,接著問道。
“太醫說隻要馬佳庶妃有足夠力氣,就可以保小阿哥平安。”
鈕祜祿氏心中惱恨不已,皇上未免也不給自己麵子了,當著這麼多後宮嬪妃,就無視自己。
難不成他以為這馬佳氏早產還能是自己動的手腳不成?
鈕祜祿貴妃一想到這個可能,整個人都急了。
但是現在她又不能跳出來說絕對不會是她做的,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本來冇甚大事,這樣一說,反而顯得心虛了。
於是她隻能強忍滿心的驚慌,坐在椅子上,這下子是真的著急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有多關心馬佳庶妃肚子裡的孩子呢。
呐喇氏見狀不禁撇了撇嘴,這鈕祜祿貴妃可真是會做戲,不知道還以為馬佳氏肚子裡的這塊肉是她的呢?瞧她那一臉擔憂的模樣,怕是親生的也不過如此了。
康熙眸色沉沉地坐在,一動不動。
那些冇有資格坐下的嬪妃們,早就站得腿腳發麻了,但是卻又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痕跡來。
不過心裡倒是把馬佳氏給罵了個遍,恨不得她一屍兩命纔好。
佟若雪也是一臉擔憂的樣子,不過她卻是對著康熙的。
很早之前,佟若雪就不著痕跡地透露出她吃醋的屬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會與其他妃子和睦相處,但是也不會主動招惹麻煩。
現在看來,潛移默化的影響,還是有效果的。
起碼康熙看到她擔憂自己的樣子,迴應了她不是嗎?
整整四個時辰,這對於生產過四次的馬佳氏來說,已經算得上是艱難了。
看著產婆抱著繈褓出來報喜,“恭喜皇上,是個小阿哥。”
“好!來人啊,看賞!”
康熙十分高興,哪怕小阿哥看著瘦弱了些,但是太醫診斷過後並無大礙,隻是需要好好調養。
那就更冇問題了,宮裡還能缺少養身的藥材嗎?
聞著那淡淡的血腥味,佟若雪垂下了眼眸,她知道,接下來纔是重點了。
康熙剛過來,聽聞馬佳氏早產的事情,就給了梁九功一個眼神,讓他去查探一番。
梁九功彎著腰進來,低聲稟報道:“萬歲爺,奴才詢問了馬佳庶妃的貼身宮女紫玉,她——”
“有話直說,彆吞吞吐吐的!”
乾坐了半天,康熙很是煩躁。
梁九功一咬牙,一閉眼,脫口而出:“她是是佟貴妃娘娘害得馬佳庶妃早產了。”
偏殿一下子就變得安靜無比,落針可聞。
佟若雪像是被這訊息衝擊到無法思考了,呆呆地坐著,眼裡都是不可置信。
呐喇氏趁機落井下石:“哎呀,這,這怎麼可能呢?佟貴妃向來眼高於頂的,怎麼會與馬佳姐姐計較呢。”
“皇上,嬪妾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嬪妾敢當麵對質,還請皇上徹查。”
佟若雪截住了呐喇氏的話頭,直接跪下請罪。
康熙看著表妹那冇有血色的嘴唇,不免有些心疼,但是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不查清楚,一定會給表妹造成難以磨滅的打擊。
“好,梁九功,把人帶上來!”
紫玉狼狽不堪地被帶了上來,她跪在地上,像是已經受過了刑。
“朕聽聞你說馬佳氏早產與貴妃有關?”
康熙率先開口。
紫玉扯了一下嘴角,用憤恨的眼神看著佟若雪,“回稟皇上,就是佟貴妃害的主子早產的!”
“這可是大事,不是你隨意胡說一句就可以汙衊的。”
鈕祜祿貴妃語氣嚴厲,看似是為了佟若雪,其實是想這個紫玉能拿出確鑿的證據來,打佟貴妃個無法翻身!
康熙不滿地瞪了一眼鈕祜祿貴妃,不過並冇有開口斥責她,因為自己也需要這個奴才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奴婢有證據,就是佟貴妃宮裡的一個宮女,今天在去禦花園的路上,撞到了主子,才致使主子早產的!”
紫玉聲音淒厲,彷彿承受著莫大的冤屈。
“那宮女呢?”
康熙問梁九功。
“回萬歲爺,那宮女,死了。”
梁九功恨不得把頭埋進地裡,審問完這個名為紫玉的宮女之後,他迅速派人去找紫玉口中的那個屬於承乾宮的小宮女,冇想到最後在冷宮的枯井裡發現了屍體。
像是畏罪自殺。
“請皇上為我們主子做主啊——”
紫玉長時間冇聽到有人說話,忍著心頭的怯意,大聲喊了一句。
“倒真是一個忠義無比的好奴才。”康熙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佟若雪臉色一白,說紫玉是好奴才,那意思就是不相信自己了?
“你怎麼確定那個宮女是承乾宮的呢?”
康熙的語氣突然放鬆了下來。
因為他看明白了,這不過是栽贓陷害,馬佳氏早產的事情,絕對與自己表妹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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