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寂雪並不再追問,人出了執法堂,立在台階下稍作沉吟,將今晚所有的異常飛快理順了一遍,立刻腳下一擰,轉身朝梵天闕歇息的院子走去。
是她來過!
哪怕隻是一縷殘魂寄於桃花木,他也察覺得到,一定是她來過!
方寂雪還冇進院子,封豨已經炸著滿身鬃毛,圓滾滾一小隻,瞪著獨眼,鼻子裡哼哧哼哧地,堵門。
“本座要見阿涼。”
方寂雪不屑於跟一隻豬計較,負手立於月洞門前。
溫疏白從樹上翩翩然落下,“梵天闕的女弟子深夜不見外男,方宗主請回。”
方寂雪不由分說,身形未動,神識已飛快向整個院子橫掃而去。
但還未尋得楚微涼蹤跡,便被陡然一道無上劍意破空劈下,強行又收了回來。
兩個修為封頂之人第一次真正交手,夾在他們倆之間的豬,卻一臉蠢萌,毫無察覺。
方寂雪髮絲微動,“她今日重現,與鎮魔塔之事脫不開乾係,若是避而不見,來日追究,難免不落個畏罪潛逃的嫌疑。”
他的心魔一動再動,傷勢複發,已經無法與溫疏白純然的劍意相抗衡。
但是,剛纔那一掃視,已經可以確定,阿涼不在這院中。
溫疏白不樂意道:“逃什麼逃?跑出去貪玩罷了。就算是逃了,也由本君一人擔待。梵天闕向來護短,不似千機宗,動不動就殺徒弟。”
可是,話雖這麼說,他還是眉間一擰。
小騙子怎麼還不回來?
又跑哪兒勾三搭四去了?
於是朗聲道:“眠兒起床了,你的阿孃丟了,我們出去找找。”
方寂雪:……
—
千機宗內,一汪蓮塘。
風吹蓮葉,旖旎如波,月色中一片起伏波光。
等巡夜的玉腰奴走遠,池中央蓮葉一動,冒出兩個人頭。
楚微涼水淋淋,濕漉漉地被人一手掐著脖子,一手捂著嘴。
她背後的男人,幽藍的長髮漂逸在水中,巨大華麗的藍色魚尾泛著鱗光,如一朵盛放的深藍色牡丹,在水下搖曳。
“騙子!”
他在她耳後恨恨道。
楚微涼:???
為什麼每個人都罵她騙子?
她掰開糊在嘴上的冰涼的手,扭頭。
一張眉眼魅惑,雌雄莫辨的臉。
剛纔,她又順手處理了些小事,從水邊經過,淨防著地上的人,卻冷不防,被條水裡冒出來的魚給劫持了。
“你誰?不知道千機宗是斬妖降魔的地方?”
“斬的降的不過都是些小魔小妖。”魚妖瞪著嫵媚妖豔的眼睛,盯著她,彷彿恨毒了似的。
楚微涼眉梢一挑,“哦,我知道了,你是剛剛趁亂從塔裡逃出來的!”
魚妖冷豔唇角一勾,“拜你所賜。”
他拎著她,將她拖上岸。
巨大的魚尾在接觸地麵的瞬間化作寬大的衣袍下襬,轉身之際,如一朵盛放的花。
“跟我走。”
魚的手,始終卡著楚微涼脖子,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將她掐死,也不會被她給溜了。
他不但修為深厚,且妖力之中藏著可怕的魔功,彷彿隨時會變得喪心病狂。
而楚微涼如今的修為隻有從前的一二成,遇到這種級彆的妖魔,硬碰硬根本不是對手,隻能乖乖跟著走。
“喂,魚,你這樣掐著我去哪兒啊?”
“我有名字。”魚生得魅惑,卻冷得像座冰山。
“可是,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叫什麼啊……”
“……”魚妖停下腳步,瞪了她一眼。
顯然不想跟她說自己的名字。
他靜了靜,忽然道:“你猜。”
楚微涼:“……”
她上輩子招惹的妖魔仇家,冇有上萬也有幾千,數都數不過來,怎麼猜?
玩什麼情趣?
“喂,漂亮大魚,能不能給個提示啊?我記得我以前不是很喜歡吃魚啊!”
“嗯?你不喜歡魚???”魚妖再次停下腳步,瞪她的眼神,如想要掐死一個負心漢。
楚微涼更加想不通了。
她上輩子肯定冇招惹過魚。
她不喜歡魚的。
又冰冷,又滑溜溜的,還水淋淋的。
她隻喜歡毛茸茸的。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哎呀,能不能不要再掐著我脖子了。”
“怕你跑了。”魚冷冰冰道,有些恨,有些幽怨。
他嗓音有些啞,彷彿曾經受儘折磨。
說完還是放了手。
楚微涼終於不用被掐著脖子走路了,好好喘了口氣。
“就是嘛,這樣好好說話不好嗎?這麼漂亮的魚,乾嘛凶神惡煞的。”
魚好像對這句話有點滿意。
“諒你也跑不掉。”
“你抓我做什麼?”
“你猜。”
“……”
楚微涼服了,隻好換彆的法子。
“喂,大魚,我師尊是當世劍君溫疏白,他很疼我的哦,如果他發現有人把他的心肝寶貝徒兒抓走了,就算是把整個北玄翻過來,也會來救我的!”
“溫疏白?不認識。”
魚自顧自以水霧形成透明的隱身屏障,帶她避開千機宗守衛,向外走。
“不過這番話,你當年也曾說過,可後來呢?”
楚微涼一怔,“你到底是誰?”
魚:“你猜。”
“……”
楚微涼被魚妖從月城千機宗內院帶到城外一汪瀑布深潭前,一路居然無人察覺。
她估摸了一下,眼前這條魚,少說也有千年的修為,且身上的氣息極為複雜,比尋常的妖魔更加莫測。
世上的妖,無論修的何道,也均分為九階,最高者稱之為皇,因為不走正路,不能飛昇,修為壓製日久,往往比魔域中的那些大魔難對付許多。
這魚,該不是個皇級大妖吧?
魚瞪了她一眼,“猜我的名字,猜對了,放你回去。”
“那要是猜不對呢?”楚微涼眨眨眼。
魚的唇角一勾,手裡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段金紅糾纏的繩子,開始動手捆她。
楚微涼感受到了危險,“喂,你乾什麼?你不要亂來啊啊!啊喂……!咕嚕嚕嚕……”
魚那條繩子也不知道多長,綁了她,在腳上墜了個塊大石頭,又捆了手,將人給丟進深潭裡去了。
楚微涼現在的身子是木頭做的,倒是不怕水,但是,被人這樣玩算是怎麼回事?
“喂,你這條魚,到底要乾什麼?咕嚕嚕嚕……”
魚手裡的繩子一拽,將她拉出水麵:“剛纔已經說了,猜我名字,猜對了,拉你上來,猜不對,就在水裡泡著,泡上一千年,興許就成了沉水香。”
“張王李趙。”
“不對。”
咕嚕嚕……
再拉上來。
“趙錢孫李!”
魚修長的手指一放,楚微涼又咕嚕嚕……
“百家姓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你叫什麼!咕嚕嚕……”
她生氣,擺爛了。
“你這條臭鹹魚,士可殺不可辱,你就這麼泡著我吧,等我師尊找來,將你剁成魚肉泥!咕嚕嚕……”
魚饒有興致,由著她罵,上下折騰的幾十個來回,忽然感覺到繩子那一頭的人不罵了,也不掙紮了。
他神色略變。
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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