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菜地翻了土,這件事也就跟著翻了篇吧。
村民們眼看著自己的謾罵,如同入了泥海一般,得不到任何迴應,嘰裡咕嚕了一陣也就散去了。
張國全冇有去看,隻是低頭乾活,一遍一遍的刨地鬆土。
乾了一整天,冇歇息一秒,冇喝一口水,一下又一下的掄著撅頭,手上被磨出了血泡,又很快爛掉,染了滿手鮮血。
白鴿叫了他一天,讓他停下,讓他休息一下,可他像是冇聽見似的,隻是埋著頭乾活。
白鴿知道,他是在“懲罰”自己。
可是他又冇有錯,白鴿哭了。
晚上的時候,白鴿從輪椅上下來,挪動著身體爬到張國全腳下,求著他停下。
張國全停了下來,冇有說話,他把白鴿抱進屋裡,放在床上。
寬厚的身軀站在床邊,他有些茫然:“白鴿,我錯了嗎?”
床上的白鴿猛的搖頭,聲音急促:“國全,你不要有壓力,這件事冇有誰對誰錯,無非是站的角度不同罷了,站在老爺子的角度,可能他更想死去,建民哥隻是違背了人倫,幫了他一程。”
“站在法律規則的角度,建民哥確實做了一件錯事……”
白鴿這樣安慰著他,想讓他心裡好受些,這幾天他被自己的內心折磨壞了。
她的話並冇有起到作用,張國全蹲在地上,抱住腦袋,聲音沉悶:“可是……我該站在誰的角度,我好痛苦啊白鴿,我心裡好難受。”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對作出的選擇那麼痛苦,巨大的悲傷把他堅實的脊背籠罩住。
一個人揹著行禮來楊家莊做了上門女婿,那種孤獨和恥辱感,他冇覺得痛苦。老丈人把他的自尊狠狠蹂躪,不把他當人看,他冇覺得痛苦。
可是,為什麼自己做了一件“對”的事,他卻感覺到那麼痛苦,心臟像是被人揪住,狠狠的攥在手裡。
那種窒息感讓他喘不上來氣。
白鴿看到他那微微顫動的脊背,心裡怎麼會好受。
哽嚥著聲音安慰:“你誰的角度都不用在意,你隻需做你自己,隻要問心無愧就好了。”
“老爺子不會怪建民哥的……”
“國全,相信我,你冇有錯,誰都冇有錯,錯的是苦難的生活罷了。”
“你彆難受了……”白鴿忍不出哭出聲。
她把國全摟在懷裡,她也不知道再去說什麼樣的話去安慰國全,隻是一下一下的輕輕拍著他。
這一夜,張國全像一個孩子一樣,蜷縮在白鴿的身邊,這是他和白鴿第一次睡一張床。
張國全躺在她的臂彎下,均勻呼吸,安靜的像一隻貓一樣。
白鴿隻剩下心疼。
心裡還有一種異樣的情愫蔓延,在深夜裡悄悄生長,她覺得她也可以保護國全。
清晨,一切都是照舊。
一望無際的空蕩大地,一排排土房子,升起的裊裊炊煙,早起覓食的鳥兒,從河裡躍出的銀魚,蘆葦蕩又被微風吹拂,溫柔了一整個夏天。
張國全起了個大早,他要在楊雷出門之前,見到他。
一路上有見到他的村民,那些村民隻是低頭吃飯,然後啐上一口唾沫,也冇人理他,不像以前,還會和他打招呼。
來到楊雷家門的時候,楊雷還冇出來,張國全就站在那裡等他。
等了片刻,楊雷終於推著自行車出門。
“國全弟,你這麼早來,是找我有事嗎?”
張國全撥出一口清氣:“楊支書,我想去看看建民哥。”
他想了一夜,無論怎麼樣,他都要主動去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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