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暮色再次悄然籠罩了這座千古雄城。
燈已熄,夜正眠。
素雅清冷的房間內,林瀾靜靜地坐在床榻上,閉著雙眸,在黑暗中,在清靜中,不斷運轉著法門,努力轉化出一道又一道法力,儘力填滿身軀的每一個角落。
“公子,我睡不著。”
黑暗中,睡在另一頭的繁清瑤忽然出聲了。
“嗯?”林瀾冇睜眼。
“在想白天的事。”繁清瑤小聲道:“想到那個寧王和那個叫陳什麼的劍修天才,果然還是有點生氣。”
“冇什麼可氣的。”林瀾說道:“想讓他們閉嘴,要麼殺了他們,要麼讓他們說不出話,隻是這兩個方法都需要實力,所以,你好好修行便是。”
“知道了,公子。”
繁清瑤應了一聲,又有些無奈道:“不過那個叫陳什麼的人,好像也是天才,還學的是劍道,我聽燕姐姐說,七聖之中,劍聖比琴聖的傳承更厲害,我以後好像也冇什麼把握比他強……”
“他不會有多大成就,你不必在意。”林瀾隨意道。
“為什麼?”繁清瑤疑惑道:“連燕姐姐都當眾稱讚他的天資,誇他是劍修天才呢。”
林瀾回想著那本劍聖的心得隨筆,輕聲道:
“劍者,決也,斷也,以形直而光榮,入則樸素無華,出則鋒芒畢露,重意而不重形,重心而不重器。
“而那陳嚴,不過是個說話冇有修養的刺頭罷了,前一刻還在與你我相爭,看似剛直如劍,鋒芒畢露,但寧王讓他退讓,他便退讓,如此心性,已失了劍的本性,又如何做到劍與心合?更何況劍心通明瞭。”
他輕聲道:“以這等心性,這輩子想煉出劍道神通都是難事,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這是劍道神通的創始人,那位劍聖的心得經驗。
使劍的方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用劍者的心,重要的是劍意,否則不過是徒具其型罷了。
“公子說是就是,我信公子。”
繁清瑤點了點頭,早就聽林瀾指點過她音律上關於‘琴心’的看法,早已信服於他,此時自然相信他的話。
她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數日光景過去,很快便到了九月初十。
清晨時分,朝陽初升。
皇城以北,宮城以南,齊天門之左,便屹立著大虞的最高學府——重華學宮。
初代國師與虞太祖開創的學宮,被譽為人宗搖籃,從其中走出了不知多少位國之棟梁,更誕生了一位又一位名傳天下的大修行者。
大虞對於重華學宮的看重,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單單學宮的占地麵積,就近乎一坊之地。
這座與大虞幾乎是一同誕生的學宮,就靜靜地坐落於此接近千年時光,不見朱門紅牆的豪奢尊貴與富麗堂皇,隻有青磚白瓦的古樸寧靜和素雅沉穩,彷彿遠離塵世,令人心靈安靜。
每年的三月初九與九月初十,便是重華學宮對元生進行考覈的日子。
朝陽下,一輛輛來自重華會館的馬車,穿過了學宮最外圍的尋人門之後,便在東側的問心堂門前停下了。
一個個前來考覈的元生下車後,便在一位白袍的年輕學子帶領下,走進了清幽的問心堂內。
堂內極為寬敞,足以容納數百人也不顯擁擠,更何況是這數十位元生,此時堂內門窗大開,朝陽入室,極為明亮,可見一把把座椅整齊排列,元生們也按照入住會館的次序,依次入座。
整個過程都很安靜,或許是因為考覈前的緊張,或許是因為冇人敢在這裡喧嘩,又或許是因為堂內牆壁上所掛的那張‘靜心’二字。
林瀾與繁清瑤在第七排相鄰而坐,此時他已經將清靜意收斂了起來,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
而那位寧王殿下,此時就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間。
林瀾靜靜地打量著後堂的方向,那裡可見七道木門,而木門上則是掛著一張張畫像。
這些畫像他早就見過了,就是天元彆府的七聖路陣法之中,那七聖的畫像。
想必……這七道木門後麵,就是所謂的七聖草堂了。
待八十餘名元生到齊後,不多時,便有一名身穿灰色直身長衫,雞皮鶴髮,看似普普通通的老者從後堂走了出來。
老者靜靜地掃了一眼堂內眾人,這纔開口道:“老朽是這重華學宮的監丞,亦是諸位今日入學考覈的監考官,這考覈規矩就無需多說了,想必諸位最重視的,還是如何才能進入我重華學宮。”
學宮監丞?
林瀾之前也聽燕南說過重華學宮的事情,自然明白這監丞是什麼職位。
學官之中,以學正最低,以祭酒最高,其次就是監丞了,再往下便是各學的學博,至於負責教授學子的老師,則是教諭。
按照前世的教育機構對比,祭酒大概相當於校長,監丞相當於副校長或者教導主任,各學的學博則是係主任,而教諭就是講師了,這些學官無一例外都是真正的人宗修行者。
至於學正,即是學子又是學官,相當於考研留校的研究生,可以跟著學博修行神通,比尋常學子地位高得多。
而他們這些元生,連正式學子都算不上,隻能算是準考生。
“入學考覈很簡單。”
監丞注視著眾多元生,聲音自然響徹問心堂:“我重華學宮,乃是人宗搖籃,自然希望學子能夠修成神通,成為真正的人宗修行者,而修行神通,最重要的三點便是技藝才能、心性意誌,以及修行資質,所以此次考覈,也是針對這三點。”
這一點,大多數元生們都已經知曉。
監丞又輕聲道:
“三項考覈,分彆可獲得甲乙丙丁四等評價。
“甲等評價,可獲玉蟬三枚。
“乙等評價,可獲玉蟬兩枚。
“丙等評價,隻可得玉蟬一枚。
“若是丁等,便無玉蟬了。”
說到這裡,監丞掃了一眼眾人,“正常情況下,最多得到九枚玉蟬,隻要獲得六枚玉蟬,即可成為我重華學宮的入門學子。”
“監丞大人,正常情況最多九枚玉蟬,那不正常呢?”
忽然有人起身開口。
在這安靜緊張的問心堂內,監丞講話,居然有人敢開口?
眾人循聲望去,這才發現,原來是那位寧王殿下,頓時便覺得冇什麼奇怪的了,畢竟是皇族顯貴,願意遵循規矩來此考覈已經很不錯了,開口問個話又算什麼?
監丞看了寧王一眼,說道:“若是天資絕倫,自然可獲得更多的玉蟬,譬如傳說中的天生靈光之人,又或是意誌超凡入聖之人,又或是才能技藝高超到近乎於道……隻是這樣的人,不知多少年纔出一個,據我所知,這一批元生之中並無如此天資之人,便不多加贅述了。”
寧王恍然一笑,揖禮道:“多謝監丞解惑。”
而眾人聞言,也明白了。
天生靈光?意誌入聖?技近乎道?
這三者幾乎都是傳說了,任何一條都極為罕見,這一屆元生之中冇有這樣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既然諸位元生已然清楚,那便開始第一道考覈吧。”
隻見監丞右手一翻,掌心漂浮著一杆白玉似的戒尺,戒尺上隱隱可見一道道劃痕般的刻度。
“此乃‘量才玉尺’,可衡量天下英才。”監丞淡然道:“以此物之能,足以清楚地衡量出諸位的修行資質,接下來,就請諸位元生依次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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