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嫣起先有些詫異,但轉瞬便想明白了。
梁成碧被禁足,宮裡群妃無首,這些個雜事都冇人打理了。來求著自己把這些事都攬了,日後弄出什麼是非,他們好不擔責,此為一則。
這二來麼,內務府向來隻聽翊坤宮的號令。雖則自己身為貴妃,他們也不敢如何放肆,但兩宮娘娘不和又不是什麼秘密,內務府既在皇貴妃手下辦差,如今皇貴妃失勢,他們自是唯恐自己刁難,先拿這些事來孝敬一二。
孟嫣是個直爽脾氣,向來看不上這些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的勾當。
她上下打量了那康福貴兩眼,不覺先笑了兩聲。
他吃的肥敦敦的身子,一襲綢緞衣服幾乎勒在身上,才三月的天氣罷了,額頭竟不住滾下汗來。
這宮裡的首領太監,大多如他一般,吃的腦滿腸肥,他們手下那些個徒弟,倒是一個個瘦猴似的。
也不知他們私底下,是怎麼壓榨勒掯那班小太監的。
孟嫣倒也懶怠過問這些事,懶洋洋說道:“還能有什麼事,之前皇貴妃不都打理妥當了麼,還來問本宮做什麼?”
康福貴那肥厚的唇向上抽了一下,腆著一張笑臉,“貴妃娘娘,前兒皇貴妃娘娘本說這新小主宮室安置事宜同您商量來著,隻是還冇個準信兒,翊坤宮就出了那檔子事。奴才們六神無主,不敢擅專呀。”
孟嫣笑了一聲,“你們內務府從來辦的好差,幾時踏過長春宮門檻半步。如今這點小事,竟還要來問本宮麼?本宮何德何能,能指摘你康公公辦事。”
她神態慵懶,日頭照耀之下,自帶了一股天然的媚態,饒是康福貴是個太監,也看傻了眼。
心底暗道,難怪皇上被貴妃娘娘迷的神魂顛倒。
然而在聽到孟嫣後一句時,康福貴頓時出了一背冷汗,曉得這位貴妃娘娘是記恨著自己,連忙爬到孟嫣腳邊,賠笑道:“奴才位卑人輕,雖頂著個內務府總管的頭銜,就是個給各宮主子辦事的奴才罷了。這等大事,奴才哪敢自作主張,還求貴妃娘娘心疼奴才!”
孟嫣懶得理他,隻叫了豆蔻過來,拿了塊手帕替她擦了額頭上的汗,又自桌上的水晶發金絲盤裡拈了一塊杏仁糖塞進小姑娘口裡,看她吃的甜蜜,便也恬淡一笑。
這宛如慈母愛女般的一幕,叫一旁的宮人看的咋舌。
貴妃娘娘可當真是轉了性兒呀!
換做往日,貴妃這般舉動,必定是要向皇上邀寵的,然而如今皇上來與不來,她皆是這般做派。長春宮之中,倒也當真安寧了許多,底下的宮人再辦差伺候,也儘心竭力多了。
孟嫣照料了豆蔻一陣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向康福貴道:“旁人倒也罷了,依著皇貴妃的意思辦理。新選秀女中的林燕容與白玉心,卻安排在何處?”
康福貴正跪的兩膝發痛,忽聽這一聲,忙忙回道:“回娘娘,這兩位秀女同住景福宮。”說完便笑嘻嘻等著挨誇。
這林燕容的住處,是他自作主張。但後宮誰不知道孟貴妃最會拈酸吃醋,霸占皇帝,他可不信貴妃娘娘真的突然轉了性子。
熟料,孟嫣柳眉一挑,淡淡道:“還說來討本宮示下,原來本宮的話,內務府是壓根不放在心上的。”
她先前可是與梁成碧說了,將林燕容安置在永壽宮,如今卻被遷居到了宮裡最偏僻的景福宮去,日後讓這位女主角知道了,大約又要以為是自己暗中作梗。
這個死,她可不作。
康福貴是個機靈人,頓時明白過來,這下馬屁算拍在馬腳上了。
他立馬不要命似的磕起頭來,撞的地麵咚咚直響,連呼不敢。
孟嫣也不攔他,等他額頭爛的差不多了,才道:“行了,這磕頭又不要錢的。你回去,還依著本宮日前所說,將林燕容安置在永壽宮。那位白玉心白秀女,就住在本宮這長春宮吧。”
康福貴啞然,林燕容入住永壽宮那般好的地界兒也罷了,畢竟是皇上先前青睞之人,他就當貴妃娘娘是為了討好皇帝起見了。
可這位白玉心,不過是個從五品遊騎將軍的女兒,父親官位低微,聽聞其人也是平平無奇,就是太後孃娘選來湊數的,貴妃娘娘抬舉她可有什麼意思呢?
然而孟貴妃威壓甚重,他也不敢再問,又磕了頭,滾下去辦差了。
這一趟,除了一頓排揎,啥也冇撈著。
待康福貴走了之後,瑞珠一麵替孟嫣重新倒了茶,一麵問道:“娘娘,恕奴婢愚昧,看不出這位白秀女哪裡出挑?”
孟嫣淡淡一笑,“你便當,本宮與她有緣吧。”說著,眼看院裡起了風,遂起身拉著豆蔻回屋。
這位白玉心,其實隻是書中的一個小人物,倒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上輩子,自己隻是偶然得知她冬日裡被內務府刁難,缺少取暖炭火,一時心血來潮責令內務府將她宮室裡的炭例補齊。
這白氏便念念不忘,直至最後自己淪落冷宮之時,前來探望的也唯有她一人而已。
興許,那話本的作者設置這個角色,隻是為了見證自己最終結局到底有多淒慘罷了。
但她既有這份性情,總是好過那些口蜜腹劍之輩。
在這宮裡,多一個朋友,總是多一條生路。
打從這日起,內務府無論大小事,必定跑長春宮來聽吩咐,倒把孟嫣鬨得煩不勝煩。
她隻想帶著豆蔻安寧度日,享享清福,並不想要什麼執掌宮務的大權。
然而在外人眼中,她孟貴妃位分尊貴,又深得皇上寵愛,這些事是無論如何也推諉不掉的。
好在這些事自有宮規成例,依著葫蘆畫著瓢,倒有有條不紊的推進著。
孟嫣不屑攬權,倒讓闔宮上下自覺比梁成碧管轄時,更顯自在。
又過兩日,後宮之中忽然流言飛起,人人皆傳,新選秀女之中的林燕容,還未進宮,便已得聖寵,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這傳言不脛而走,霎時就塞滿了各宮。
同時,也吹進了養心殿與長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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