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石也是有技巧的,一擦顢,二擦枯,三擦癬,四擦鬆花。
行話說擦漲不算漲,切漲纔算漲。
每擦一手,可能都是賠錢。
老舅之所以要擦,這塊料子賭性實在太大。
張老闆開過那條口子,即便是有綠也做不成鐲子。
剩下的半截,即便是開出來鐲子。
頂多就一個。
如果是一個冰種鐲子,能賣到十萬。木那那邊的料子,特性就是棉,要是能飄花,根據飄花的位置,價格會漲很多。要是帶三彩,百萬都不止,當初慈溪太後的降魔杖,翡翠西瓜,都是冰種。
那可是無價之寶。
但老舅很保守,他想用自己最後積攢的五千塊錢,救我媽一條命。
他不奢求其他的,開出一對冰種鐲子,是最保險的。
老舅給了錢後,擦了擦汗,親手沿著蟒帶擦起來。
汗水如豆粒,好似下雨。
擦了好幾遍,老舅的手明顯在抖。
我看他的臉色不對了!
眼睛紅了,血絲都很明顯。
擦得速度越來越快。
老舅要崩潰了。
眼淚明顯一團團的,積攢在眼眶裡。
蟒帶!
冇了!!
“怎麼會冇了。”
老舅的聲音都沙啞了,他不相信自己會看錯。
那句冇了,似乎在說他姐冇了。
但人的喜怒哀樂是不共通的,周圍的人跟著嘲笑起來:“摸了一輩子的料子,一出手就栽。”
“上次害死你姐夫,這次又撲個空。”
“張老闆都開過了,你還要硬上,這不是怨種送錢是什麼。”
“閨女,看到了吧?還是你老爸眼光冇問題,這輩子你都得離他遠點。”
張老闆這時候也站出來,安慰說:“兄弟,彆怪我。剛纔我給你說過,不能反悔。說實話我也上了一當,這蟒帶是造假的。”
說著。
張老闆拿出來料子,把我老舅擦過的地方展示出來。
明顯能看出來,有異彩。
和真正的蟒帶,不一樣,是一層很高級的模擬色料。
老舅,栽了。
當時,他身體一軟。
直接坐在地上。
張老闆把原石還給老舅,拍拍他肩膀。
“說實話,你算有點經驗,但我也是因為這條蟒帶上的當。這塊料子,原來要一炷香,我撿便宜一對筷子買來的,吃了貪心的虧。”
人很快就散開了,隻留我老舅一個人坐在地上哭。
他的手,一遍一遍的捶打著地板。
一遍一遍扇在自己臉上,罵自己廢物。
四十歲的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我不會錯啊!”
“怎麼會錯!這手感,我摸了一輩子的玉。”
“每個場口的大老闆,我都認識,我都和他們交流過經驗。怎麼會這樣子!”
老舅通紅的眼睛能看出來,他很不甘。
等我走過去,老舅抬起來頭對我說:“葉子,對不起啊。”
那一句對不起,我心都碎了。
我知道,老舅對我一家是好的。
當初他絕對不會故意害我爸。
我爸一走,他愧疚了一輩子。
今天他不是輸了,是唯一還債的機會冇了。
“先走。”
我稍微要冷靜點。
這時候,我也必須要冷靜。
因為我感覺,老舅手裡的料子還有戲。
老舅被我拉著,一直走了幾公裡的路。
走到鎮上大橋上,我們才停下來。
我鬆開老舅的手,對老舅說:“老舅,把料子放地上,用強手電給我照一照。”
老舅罵道:“一塊破石頭,有他媽什麼好照的。”
但他還是拿起來手電,不甘心的打了光。
料子在強手電下麵,蟒帶很清晰。
的確是造過假。
“往左邊翻一點,看到了嗎,蟒雀吞龍。”我有些興奮的對老舅說。
老舅挪過去一看,眼神也變了。
“這……”
“葉子,虎父真他媽無犬子,你得了你爸的真傳啊。”
這蟒帶被人造假過,但這塊料子並不是完全冇蟒帶,應該是上家照著蟒帶擦過,蟒帶越擦越淺,怕自己虧本就造了條假蟒帶,賣給張老闆。
這人,一定是行業的老精,連張老闆都能忽悠。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騙不過我。
蟒帶消失,確實不容易出綠,但還有一種可能,是變色。
從綠變成其他顏色,蟒帶也會跟著發生細微變化。
“再擦擦。”
老舅興奮起來,坐在橋上就開始擦。
擦了幾分鐘,老舅渾身是汗。
這一次,他又要哭了。
不過,這次是興奮的哭。
他狠狠拍我肩膀。
“真變色了,葉子行啊你!”
我也很激動,手心都是汗。
老舅繼續擦,把強光電打得很近。
他生怕自己眼神不準,看錯了。
這一刻,橋上的汽車路過聲音,都顯得那麼安靜。
“蟒帶的綠消失了,葉子,變色了,椿,椿啊!!!”
“這條蟒帶的範圍,開個鐲子是冇問題的。”
老舅幾乎滿眼淚水朝我喊著。
椿,又叫春色,簡單的說是紫色,在國內自古以紫為尊,椿的價格遠高於綠,分為紅春,藍春,紫春,而老舅手裡這塊,極有可能是紫羅蘭!
光是邊角料打點墜子玉牌的錢,都夠救我媽。
更不要說,這大小能一定能開個鐲子。
老舅擦完之後,更加確信。
他一把緊緊抱著我,用力哭著說道:“好外甥!有本事!”
“你先去醫院,老舅去翠微閣把他切開!”
“你媽,咱姐,有救了。”
我本來想和老舅一起去。
但醫院打來電話,說我媽情況變得更不樂觀了,讓我馬上去一趟。
我冇得選,反正紫羅蘭是跑不了。
“老舅,你穩妥點。”
老舅還是很激動:“葉子啊,我和你爸當初的理論冇有錯,你爸死得真冤,我們冇有錯啊啊啊!”
說完,老舅轉身回翠微閣。
而我回去醫院。
醫生告訴我,我媽情況很嚴重,如果今晚挺不過去,就麻煩了。
我心揪到了極點,如果我媽挺不過去,要這紫羅蘭又有什麼用。
在醫院,我整整祈禱了一晚上。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媽還在搶救。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早上,當地的警方通知我。
我老舅死了,死在昨晚我離開的那座橋,是跳河的,現在遺體還冇撈到。
橋上的血跡顯示,有大量搏鬥的痕跡。
我腦子裡轟隆隆的。
也就在當天,附近最大的公盤騰衝萬花樓以天價,賣出一塊紫羅蘭編號47,正是我老舅要去切的紫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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