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很卑微。

事到如今,我也隻好低頭。

為了表示誠心,我刻意給秦姐說,隻要錢到位我可以當天買機票去潘家園幫她。

可秦姐隻是哦了一聲,隨後問我,“還有彆的事嗎?”

氣氛一度很尷尬。

我真的很需要錢。

但我也不能怪秦姐。

畢竟,她的錢不是水衝來的。

秦姐斷掉的手指,可能是我這輩子翻不過去的坎。

“冇事的話,姐先去忙了。掛了,以後有事常聯絡。”

電話掛斷,我在醫院門口蹲了許久,獨自抽起煙。

那是我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抽菸。

一次,抽了兩包。

兩包煙抽完後,我鼓起勇氣再次給秦姐打過去。

嘟嘟嘟幾聲。

我的心也跟著碎了。

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

秦姐把我拉黑了!

……

籌不到錢,我整個人心態在崩潰的邊緣,連醫院都不敢回。

一直徘徊到深夜,我買了兩瓶二鍋頭想把自己灌醉。

麻痹自己,讓自己忘了我媽還在醫院的事。

醉酒後。

一個敲門聲響起。

我心跟小鹿亂撞似的,幻想是秦姐來了,急忙推開門。

門一開。

在外麵的人,是我老舅。

我很失望。

我家和我舅家關係並不好,據說當初我爸媽結婚的時候,我舅和我爸關係很好,兩人就差要拜把子了。而我媽,一直讓我爸離我舅遠點。

關係徹底破裂,到幾年冇聯絡的地步,是因為我舅和我爸的死有關係。

當初,我舅在緬邊木那場口給人淘原石,而我爸在緬邊幫人切玉。

兩人一人淘原石,一人切玉。

本來可以風水大作,最後一人慘死,一人沉淪到鬍子拉渣一蹶不振。

“老舅,你什麼事。”我半開門縫,問他。

老舅在門外,淋著大雨,打著一把黑傘。

“葉子,你媽的事我知道。她是我親姐,雖然幾年冇來往,但我還是想幫幫她。”

“這五千塊錢是我最後的積蓄,治病不夠,不過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賺錢。”

我看老舅的表情,已經知道他打的算盤。

“我答應過我媽,這輩子不賭。”

我舅一把推開門,拉著我就走:“你不用賭,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你爸切玉的本事,比我摸的強,你在遠處幫老舅長個眼。這是老舅最後的積蓄,能不能成就這一次。”

“我是真想幫你媽,你爸去世後,你媽日子太難熬了,這事我也有責任。”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秦姐少了的那根手指。

咬了咬牙就點頭,反正也不是我去賭。

賭石市場上,一直流行早晚賭石,中午賓館。

早上和晚上的市場,是最活躍的。

老舅拉著我來到翠微閣。

翠微閣是當地的小公盤,門外迎賓站著兩旗袍,身姿高挑,美人如玉。

老舅輕車熟路,一看就冇少來。

到了後,我在外麵看著。

老舅去挑石頭。

以他以前在場口淘石頭的經驗,一個一個都去摸。

摸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全都確認了,他還不放心。

又摸了第二遍。

兩遍下去後,老闆有些不耐煩。

“兄弟,你要仔細點我冇意見。但你每個都這樣摸,要麼給我摸咕嚕皮了,要麼給我包漿,我以後咋賣。”

老舅也尷尬一笑,冇辦法收起來手。

這時,旁邊的一人嘲諷道,“這不是李滾皮嗎?笑死,老張,彆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他買不起,也不敢買。”

老闆叫老張,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

而說好話的人,正是漁小歌他爸。

漁小歌當時,就站在一旁。

被她爸緊緊拽著。

他爸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

不住的叨叨,說我冇那本事,還想賺這錢。冇那本事,還想拱他家的好白菜,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鏡子。

老闆很客氣,眨眼說:“彆狗眼看人低。”

嗬。

漁小歌他爸笑了笑,說:“他啊,當了一輩子的淘石工,冇敢賭一場。唯一賭的一場,害死了他姐夫。”

“摸了一輩子的毛料,冇點腦子也有經驗吧。這真是……跟他外甥一樣傻逼,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我舅在一旁,手在抖,臉色彆提多難看。

他捏著拳頭,像是要證明自己一樣。

我也拽著拳頭,不去看他們父女一眼。

老舅回頭給我一個眼神,示意我看看他手裡的料子。

我保持著距離,從門口眺望過去。

是塊好料子。

不錯。

不愧是我舅。

他手拖著的地方,藏著一塊蟒帶。

木那場口的原石質地細膩、皮殼較薄,我舅曾在木那幫人淘貨,他很清楚木那的原石在翡翠市場上是檔次比較高的一種,水頭色澤都是好品種。

而蟒帶又稱為顢,是緬甸音譯過來的,看起來像是一條細砂帶,是翡翠中的綠色在風化殼的表現形態。

有蟒帶的地方,大概率能出綠。

這是經驗之談。

可我舅拿到料子,鬨笑聲欲蓋彌彰。

“還以為是多厲害的人。”

“就靠這蟒帶?”

“你冇看到,你那料子上開了口子?”

仔細一看。

老舅手裡的原石的確開了口子。

口子足足拇指那麼長。

一點綠光都冇有。

這口子,還是老闆老張開的。

有蟒帶的原石,店裡一般都會先重點照顧。

老張開了口子冇切開,說明他認定裡麵冇玉。

或者,賭性太大,玩不了。

玩玉,並不是真的玩玉,而是玩人。

冇有人玩,玉再好也有價無市。

老舅根本不管這些。

他咬牙問:“開不開?”

嘲笑聲戛然而止。

老張說:“開,原來這料子得筷子價,開口冇綠跌一半,我再給你優惠點半個,五千。不過你彆後悔,這料難出。”

筷子價是行話,意思是2 打頭兩萬,開口跌一半一萬,半個是五千的意思。

老舅說實話,有些拿不準,而且他隻有這一次機會。

他回頭看了一眼我。

我仔細看著那塊原石。

我也很緊張。

不過,我相信老舅的眼光,我相信我爸的經驗,我相信我在緬北的摸爬滾打。

摸過一千塊,一萬塊的石料,哪一塊是什麼貨都有八分底。

那塊蟒帶的走勢,算個半明貨了。

再深一點。

再深一點,或許能有綠。

我點了點頭,老舅立馬鼓足勇氣:“開他媽的。”

我明顯能看到,他一頭的汗。

不僅因為,老舅本身冇錢。

更因為,我爸死後,他從冇碰過這玩意,嘴上強勢心裡冇底。

他想用這次贏的一筆錢,彌補對我爸死的愧疚。

“怎麼開。”

老闆收了錢,問道。

老舅咬著牙說:“先擦。”

張老闆忍著笑:“還擦他娘啊,我都開了口子了。擦漲不算漲,切漲纔算漲。”

我和老舅的心,揪到極點。

一刀窮,一刀富。

可這一刀,關係到我媽的生死。

我真的不想輸。

也輸不起。

從緬北歸來的賭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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