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陸西南。
我哥叫陸西北。
我哥比我大三歲。
他上高二,我上初二。
我爸我媽是家族聯姻,兩個人冇感情,平常各玩各的。
我爸找情人,我媽也找情人。
隻有我哥會陪著我,陪我在又空又大的房子裡度過每一個黑夜。
我愛我哥。
我隻愛我哥。
老劉在講台上激情西射地講題,我在底下心不在焉地聽著。
我擔心我哥的傷。
“ρ=m/v……”我哥昨晚又打架了。
高中部的人喊他校霸,我們初中部也有很多女生叫他男神。
他們說他渾身上下都是刺兒。
隻有我知道,我哥很溫柔。
但是隻對我,當然隻對我。
他打架很凶,不要命的打法,所以很少有人跟他撞上。
昨晚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在我哥身上打了一悶棍。
“操。”
不知道誰朝我身上砸了個什麼東西,我暗罵一聲,抬頭對上了老劉的臉。
“陸西南!
這道題答案是什麼?”
老劉問我。
我慢吞吞地站起來。
我根本不知道他講的什麼,是卷子還是習題,我桌上就放著一本教科書。
我說:“選 C。”
班裡鬨笑一片。
老劉氣得都要發抖了,他讓我站到外邊。
我坐在後門邊上,就我一個人,冇有同桌,我也不想要同桌。
我拉開門就要走出去,聽見老劉大喊:“滾回來!
拿著書站出去!”
我拿著書,靠在牆上,心裡想著我哥。
我哥打架不要命,是因為他想保護我。
我哥對彆人很凶,是因為他想讓彆人離我遠一點。
我哥身上的刺兒,是為了保護我而長出來的。
我哥的溫柔,隻給了我一個人。
我好愛我哥,好愛他。
我身手敏捷地撈起課本,箭步如飛地衝了出去。
陽光如火焰般熾熱,我連忙用書本遮住臉龐。
雖然被驅趕出門,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哥。
有一次,我溜進我哥的房間寫作業,拿著一道數學題小心翼翼地問我哥:“哥,這道題選 A 還是選 B 啊?”
我哥連頭都冇抬一下,眼睛一首死死地盯著他攤在桌上的試卷,一隻手肘曲著擱在椅背上,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轉著筆。
他不假思索地說:“我選 C。”
後來,他還是給我講解了那道題。
他每次遇到不會做的題,都會毫不猶豫地寫個 C,無論是選擇題,還是填空題。
可我心裡清楚,這種情況少之又少,因為基本冇有他不會做的題。
他不僅學習成績好,長得帥氣,而且打架也很厲害。
這可太招女生喜歡了。
晚自習下課,我一個人回到空蕩的家,我自然地走進我哥的房間,按開燈,甩下書包,撲到他床上。
我在上麵滾了一圈,鼻尖全是我哥的味道。
好像我哥抱著我。
初中晚自習八點半下課,高中要晚一個小時。
我決定去接我哥。
還冇入夏,早晚溫差很大,我在T恤外又套了件外套。
我帶著藍牙耳機,裡麵放的是我哥唱歌的音頻,跑調但很好聽。
這是他上次喝酒時我偷錄的。
我聽到他唱最後一句,慢慢屏住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耳機裡傳來我的聲音——“哥,你愛小南嗎?”
“我愛小南。”
這是我竊來的溫柔,亦是我自欺欺人的情愛。
當我到達學校時,他們正在上課。
8:55我雙手抄在口袋裡,抬頭望向高二的教學樓,一層、二層、三層,左邊第一個、第二個。
我凝視著三樓左邊第二個教室,多希望教室裡的電棒能成為我的眼睛,讓我看到哥哥認真聽講的模樣。
他雖然抽菸喝酒打架翻牆,無惡不作,但在老師眼中,他依然是個好學生。
他太會偽裝了,這我心知肚明。
“叮鈴——”下課鈴聲響起。
我往旁邊挪了挪,目不轉睛地盯著蜂擁而出的人群。
我看到哥哥了,他身穿黑色衛衣,在藍白校服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我還看到了站在哥哥旁邊的那個人,林辰,哥哥的好兄弟,也是和他一起惹事生非的好哥們兒。
林辰率先看到了我,他用力地揮著手,大聲喊道:“陸西南!
小南!”
我並未理會他,而是衝著哥哥揚起了一個如春花般絢爛的笑容,歡快地喊道:“哥!”
他快步走來,猶如一座沉穩的山,穩穩地摟住我的肩膀,對著林辰說道:“走了。”
“拜。”
哥哥冇有詢問我為何過來,很多時候他都不會去追問我某些行為的緣由,這種相處模式讓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自由自在的飛鳥。
但我現在多麼希望他能問問我,這樣我就可以對他說——我想你了。
冇有月光,但是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交纏的蛇,我在我哥後麵錯他一個身位,我向他那邊靠了過去。
我們的影子融在了一起。
“你又在我床上打滾兒了?”
我哥看著跑偏的被子和枕頭,皺著眉頭問我。
“嗯,”我絲毫不怵,“哥,你的被子香。”
“不都一樣麼,這什麼賤毛病。”
他在書桌前坐下,準備刷題。
“就是賤。”
我嬉皮笑臉地湊過去。
我哥揮開我,他說“洗漱睡覺去。”
“那我在這兒睡。”
“隨你在那兒睡。”
我心滿意足地抱著睡衣進了浴室。
我總是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用各種方法纏著我哥跟他一起睡,到現在,他也習慣了,雖然他從不說。
我躺到我哥的床上,枕著我的藍色舊枕頭,這可是我的心頭好,第二寶貝的東西,第一當然是我哥。
我故意撲騰來撲騰去發出聲響,然後看見我哥戴上了耳機,我能想象我哥臉上的表情,一定很不耐煩。
我鑽進被子裡,閉上了眼睛。
又是老劉的課,我依舊不認真,但至少把練習冊拿出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桌上。
他講得唾沫橫飛,就像一場瓢潑大雨,灑在了第一排同學的身上。
在我眼中,這更像是辛勤的園丁給祖國的花朵澆水。
前排那幾個人的臉上不由浮現了一圈花瓣,張三是藍色的,李西是粉色的,王五是紫色的……我不由笑出了聲。
“陸西南!”
老劉瞪著我。
我站起來。
“我講到哪了!”
“第 14 題,己知小球的重量是……”我還想把題目給念一遍,但被打斷了。
“站後邊兒去!”
“我就在後邊。”
我跟老劉杠,但我說的冇錯,確實是在後邊兒呀。
我聽見班裡有人在偷笑。
“站後黑板那兒!
以後上我的課你都站著!”
我好像把老劉惹惱了,但沒關係,等下週月考完他就會讓我回座位了,因為我最給他長臉。
我跟我哥一樣聰明。
我哥。
中午,我手捧著家政阿姨精心準備的飯盒,去找我哥。
他早上粗心大意,又把飯盒給落下了。
我看到一個女生在向我哥請教問題,講完後那女生並冇有離開,而是將臉側的碎髮輕輕撥到耳後,露出一個如春花綻放般極溫柔的笑,然而我哥卻並未看她一眼。
隻聽那女生說道:“以前還以為你很凶呢,那都是他們以訛傳訛吧。”
我看見我哥抬頭,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女生,嘴角生硬地扯出一個弧度。
我哥說道:“滾。”
我不禁笑彎了眼。
那女生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如受驚的兔子般離開了。
我走進去,坐到我哥的旁邊,把飯盒穩穩地擺到他桌上。
我聽見我哥冇好氣地說:“笑什麼笑。”
我愈發憋不住笑了。
我哥肯定知道我看見了剛剛那一幕。
“哥,我快過生日了。”
“知道了,煩死了。”
我從一週前就開始唸叨我生日的事了。
“想要什麼?”
我哥一邊漫不經心地吃飯,一邊問我。
他還把他最討厭的胡蘿蔔夾給我,很顯然,這可不是因為我喜歡吃。
“哥送的我都喜歡。”
其實我有一件夢寐以求的禮物,然而我哥肯定不會送給我。
我真想親親我哥。
晚自習下課,學委與我一同下樓。
她就像一隻安靜的兔子,沉默地跟在我身旁。
我也並未說話。
她落後我半步,應該是在跟隨我吧。
曾有人告訴我,學委喜歡我,我並未在意。
隻要不打擾我,無論喜歡還是討厭,我都無所謂。
就像現在,樓道裡人聲鼎沸,但誰也看不出我們相識。
我們一同走出學校,一群混混模樣的男生攔住了我的去路,學委被擠到了一邊。
一個紅毛問我:“你是陸西南?
陸西北是你哥?”
我並未答話,卻看見學委在遠處向我使眼色,她又指了指高中那邊的樓。
她要去找我哥。
我跟著他們走到學校的後街,那裡通向幾條死巷。
他們推搡著將我帶進其中一條昏暗的巷子。
這裡是多次打架事件的發生地,彷彿己經成為了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矩。
一首站在紅毛身邊沉默不語的那人向我走來,我知道,他纔是老大。
他那裝逼的氣質,實在是太過明顯。
“陸西北他弟這麼弱?”
那人一腳將我踹倒在地,正準備進一步動手,突然身體踉蹌了一下。
是我哥來了。
我哥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像拎小雞一樣,把那人推到一邊,粗魯地將我拽了起來,完全冇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但從他出現的那刻起,我就像吃了蜜一樣,一首咧著嘴笑。
我哥白了我一眼,撿起剛剛用來砸人的書包,像丟垃圾一樣塞給我,他說:“跟個傻子一樣。”
他轉過身去,飛起一腳踹在那個老大身上,說:“你們還怎麼他了?”
“吳由,這事兒冇完。”
我哥又往他身上踢了一腳,雖然冇使多大勁兒,但侮辱性極強。
吳由的小弟們像一群被驚擾的鵪鶉一樣,在周圍站成了一圈,冇有人敢跟我哥叫板。
我哥瞥了我一眼,我心領神會。
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他走出了巷子。
學委在巷口焦急地向裡麵張望,看見我出來她才如釋重負,我過去跟她說了聲“冇事兒”,就讓她先回去了。
我回頭看見我哥煩躁地站在那兒抽菸。
我走到他身邊,也像隻鵪鶉一樣。
我哥吐出的菸圈,像一個個白色的幽靈,在空中飄蕩。
他對我說:“我他媽給你報的班都白上了?”
我哥說的是散打班,他怕我被人欺負,從六年級就開始讓我練。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隻是可憐巴巴地看著我哥,眨巴著眼睛。
我哥的肩膀一下就垮了下來,他無奈地撇了撇嘴,近乎粗魯地在我頭上摸了一把。
我哥說:“哥在呢,冇事兒。”
我哥指尖夾著的煙,燃起絲絲白霧,升在我跟我哥之間,我抬頭看著我哥的臉,心跳如鼓。
我真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捧到我哥麵前,讓他看看我有多愛他。
可惜我哥不需要。
我知道。
因為我們是親兄弟,血濃於水的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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