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黎安糾結萬分的時候,萬俟玲月突然站起身,歪著頭,好奇地問道:“曦月,你是不是冇有戴麵紗?”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摸。
黎安抓住了她的手,語氣稍顯嚴肅地質問:“你想乾什麼?”
“曦月,我……我想看看你的臉,你馬上便要離開了,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模樣吧?”她討好地詢問道。
她冇有見過萬俟曦月的臉嗎?
黎安有些驚訝,於是試探性地嗔怪道:“不過幾年冇見,你便不記得我長什麼模樣了?”
“我纔不會忘記事情呢!從小到大,爹和大哥便教導我們說你註定是‘招靈秘術’的傳人,我們需得敬重禮讓你,不能靠近你,不能對你的真實容貌好奇。小時候,六哥哥不小心撞到了你,便被族長大人處罰了二十鞭……”
萬俟鈴月說起族長,不知是想起了族規的苛責,還是對六哥哥被鞭打的感同身受,她明顯地瑟抖了一下。
黎安想安慰她幾句,還未開口,萬俟玲月便像隻受到驚嚇的兔子,瞬間跳起鑽進床裡,驚恐地說道:“她們來了,她們要來抓我回去!我不回……我不回……”
片刻之後,走廊上傳出一陣陣淩亂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不止一兩個,透過窗戶還能看到走廊上影影綽綽的燭光。
看這情形,黎安也跟著萬俟玲月的反應緊張起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如此幾次後,跌宕的心緒逐漸變得平靜。
“外麵發生了何事?”黎安朝著開了一個縫兒的門口懶散地喊了一聲。
“曦月,是二叔管教不嚴,讓鈴月跑出來打擾你休息了。”
明明是萬俟曦月的二叔,但對她說話的語氣卻如此謙卑,似乎在這個家族中,除了族長大人,其他人不論年齡身份,地位都在她之下,真是奇怪的家族!
黎安戴上麵紗後,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之中,眾人之首的應該就是二叔了,他身後還有一個臉上掛著淚珠的少女和幾個提著燈籠的仆人。
“二叔,玲月年紀還小,不應過分苛責她。再者,我久未歸家,也想著能有和玲月一敘姐妹之情的短暫時間,今晚就讓她在我這兒睡下。”
黎安邊說邊觀察著他們的神色,雖然他們儘數低著頭,但細微的肢體動作還是表現出了對她話的不讚同。
“怎麼回事?在這裡吵吵鬨鬨的?”一道滄桑聲音從另一處的走廊邊傳來。
聲音還未落下,族長身著便服,旁邊跟著兩個挑燈照路的仆人,一行人疾步而來。
黎安剛想向族長解釋,二叔已經自行請罪,言辭懇切得好像自己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
她不忍看著,本打算順著他向族長說幾句求情的話,但族長聽了他的話隻是擺了擺手,讓他們帶走玲月,說是不能擾了“聖使”的休息。
二叔他們領著哭喪著臉的玲月三步一回頭地離開後,一時之間,走廊上隻剩下黎安麵對著一臉嚴肅的族長,那兩個提燈仆人安靜得如同木頭。
敵不動我不動,黎安垂目靜立。
族長溫和中暗藏著久經世事的銳利目光,探測器般彷彿能輕而易舉地將她看穿。
這才叫度秒如年啊!
黎安在自己薄弱的心理防線快要被攻破的刹那,抬起頭來直視他,好像這樣能死得比較有尊嚴。
愛咋咋地吧!
族長溫和的麵容,突然笑了一聲:“隨我來,我有話說與你聽。”
黎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懷著赴死般的心情跟上去。
萬籟寂靜的夜晚,清冷的月牙兒也悄然躲進了雲裡。
漆黑的庭院裡,隻一間房裡仍閃爍著微弱的光亮,那竊竊私語的聲音,驚不醒梨樹上安眠的鳥兒。
晨鐘暮鼓之時,黎安早已被婢女換好了衣物,梳洗打扮、用過早膳後,宮中接她的護衛已經等候多時了。
昨晚和族長聊很久、也聊了很多,結果是她不得不繼續冒充萬俟曦月。
黎安走出自己的院子,看到門口接迎的陣勢,她真想轉身回房間,但一想起和族長的約定,她隻能咬著牙、硬著頭皮,跟在族長身後向那些風塵仆仆的護衛們說些客套話。
出發在即,黎安執意不要帶太多隨從,她向族長和護衛長要求,一輛馬車、一個貼身婢女,和兩個衛士足矣。
族長和護衛長商量,其他人快馬出發,為“聖使”一路上的住宿先行打點。
黎安和貼身婢女坐在舒適的馬車裡吃著水果、看著沿路風景,護衛長莫岩則騎著快馬慢悠悠地在前開路。
輕車簡從行了一天,臨近傍晚,決定在最近的鎮安城休息一晚。
萬俟曦月的“聖使”名號雖然還未正式冊封昭告天下,但訊息卻不知從何時已不脛而走。
他們一行人剛落塌客棧,一位自稱是城主府管家的中年女子,遞上帖子拜訪。
莫岩三言兩語說明瞭情況,把請帖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黎安挑選的貼身婢女是個識文斷字、聰慧明禮的年輕女子,名喚:素霜。
在素霜念帖子的空檔兒,她心裡正在思量:應該給“聖使”立一個怎樣的人設呢?是親民仁愛,還是高冷神秘?
最後還是敗給了懶,她真是懶得走動了,況且她們隻是路過,以後也不太可能會有交際,何必費心勞力的應付這種不必要的人情。
不過拒絕也是講究技巧的,她讓素霜寫了一張婉拒的信,看起來真誠的不得了,又命莫岩親自送去,如此一來,城主她們裡子麵子都有了!
晚膳過後,天色尚早。
黎安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兩天,神經一直緊繃著。她想著,到了王宮更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伴君如伴虎嘛!
族長隻是向她簡單地說了一些民間風俗和禮儀規矩,但黎安已經忘得差不多了,現在不到處看看體驗體驗異世界的民俗風情,以後怕是冇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黎安換了一身輕簡舒適的衣服,讓素霜給她做個簡單的髮型,麵紗依然不能摘下,不過也冇多大妨礙。
她帶著素霜和口口聲聲把職責在身要保護她掛在嘴邊的莫岩,一行三人出了客棧。
這個世界有個好笑的規矩,倒也不能說是規矩,準確的說是約定俗成的時尚,就是那些達官貴人不分男女老幼為彰顯身份,大多喜歡佩戴麵紗,就像現代人出門挎著名牌包包一樣的含義。
當然,黎安知道自己戴麵紗的意義肯定與她們不同。
逛街果然是女人放鬆心情的好辦法,她極近報複似的買了許多東西,管她用得上用不上的,隻要看得上眼都讓莫岩買下了。
暴發戶的體驗感還挺爽的!
心情大好的黎安正悠閒地在街道上東走走西看看,一股迎麵而來的衝擊撞得她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等她反應過來時,原本提著抱著一大堆東西的莫岩已經站在她身前,擺起防備姿勢。
黎安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揉著肩膀推開莫岩,想要看看誰撞了自己,還一直冇有道歉。
隻見一名披頭散髮的男子、儉樸的衣衫縫著幾塊補丁,正狼狽地撿起地上已經摔成了兩塊的玉佩。
他的手流著血,似乎是被玉塊尖銳處刺到了,但他仍然緊緊抓在手裡,麵如土色的神情在看到黎安走近時,突然目露凶光,恨不能把她生生撕碎。
他是把玉佩摔壞的事情怪在她身上嗎?
黎安原本想要辨明幾句,但一想又不全是她的錯,而且她的肩膀還隱隱作痛呢。
“你如此著急撞到了我,不道歉還想怎樣?”
周圍已經有些人圍觀這場鬨劇,對著這個狼狽不堪的男子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誰料男子充耳不聞,凶狠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垂目低首了片刻後,跌跌撞撞地想要離開。
黎安愣了一下,攔住他,看著他恍惚的神色,攥著碎了幾塊的玉佩,鮮血從指縫間流到地上,他卻猶如不知疼痛般毫無感覺。
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內疚,也許是他眼眸中好似蒙上了一層雲翳,隱忍的脆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些許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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