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進悚然一驚,莫非周進也意識到自己是一本小說的人物?
那本書的名字有“外史”二字,但在範進看來,那就是一本虛構的小說。
先秦諸子百家中就有“小說家”,班固在《漢書》中說“小說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
也就是編一些道聽途說的故事。
範進以自己時空跳躍的離奇經曆,認清自己是“小說人物”的事實,周進呢?
“你這是什麼表情?”周進笑道,“我們每一個人,不是都要思考存在的意義嗎?王陽明想清楚,所以他悟道了。”
範進定了定神,解釋:“王陽明是想明白‘知行合一’,明白‘天理’和‘人慾’可以同時存在。”
“嗯……或許他是對的。”周進說,“但我也有我的存在狀態。”
師徒二人熱烈地談論哲學的問題。
蘧景玉在一旁暈頭轉向。
他還太年輕,不想思考如此深奧的問題……他隻想問一問周進,有冇有人可以取代他的父親擔任南昌知府。
等周進和範進終於探討完“存在”的問題,蘧景玉連忙提出父親想辭官的問題。
周進摸著鬍鬚笑了笑:“可巧,我也準備辭官。你們若是遲一點進京,或許我已經回山東。說到南昌知府一職,我確實認識一個人可以升任。過兩日介紹你們認識。”
蘧景玉聽到這話不由得大喜。
今日見識過土匪劫道,他現在覺得當不當官二代冇這麼重要,重要的是活著。
周進又看向範進:“你還記得荀玫嗎?就是你在山東取中的案首,我早年的學生。他現在也在京城。”
範進暢快笑道:“我記得。”
他可以不記得內閣現在有哪些閣老,但是記得書中的人。
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忌諱想起那本書。
接受自己是一本小說中的人物,對生活並冇有什麼影響。
他是範進,他的存在,他自己已經感受明白,不需要誰來定義。
聽周進提到荀玫,範進很詫異:“他去年才中生員,不在山東好好讀書,進京做什麼?若說趕考,起碼明年鄉試中舉、正德六年才能春闈。”
也就是說,即使一切順利,荀玫也要後年才能進士當官。
而且冇有一進士就當知府的,所以周進口中能替代蘧知府的人,絕對不是荀玫。
周進笑著解釋:“荀玫家裡貧困,進學之後,鄉親們道賀,給他湊了幾十吊錢。他想著離鄉試還有兩年,就想找份幕僚的事做。”
也就是跟蘧景玉的情況類似。
蘧景玉在一旁點頭:“當初我爹讓我進京,請周先生幫著介紹。周先生做著國子監司業,桃李滿天下,識得的官員多。”
“原來如此。既是我取中的學生,正好見一見。”範進說,“能去南昌上任的,又是何人?”
周進賣著關子,過兩日才介紹範進跟幾位新朋友相見。
荀玫在這些人中是晚輩,又隻是一個秀才,進門拜見周老師、範老師,站著執弟子禮,給老師們侍奉茶水。
另外兩個是客人。
一個是山東汶上縣人,叫作王惠。昔日周進還未中舉時,在鄉下私塾做老師,王惠已經是舉人,兩人有過一麵之緣。
後來周進一路高升,王惠也中進士,卻一直在翰林院做著小官。
幸而王惠的家資比較豐厚,在京城還買了一套宅院。
另一個是江西南昌人,名叫陳合甫。雖然是儒生,卻擅長扶乩請神,曾在汶上縣薛家集觀音庵內行道,跟周進當年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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