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尤聽容的聲音拔高,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壓都壓不住。
話說出口了,尤聽容抬眼打量單允辛的表情,正巧和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對上,隻能呐呐道:“隻是……隻是天色暗了,我獨自一人,心裡害怕。”
單允辛的吐字清晰,說話不緊不慢,聲音卻很近,幾乎貼著尤聽容的耳朵尖,“是嗎?我還以為,小姐是怕我呢?”
尤聽容耳後的細軟的碎髮被氣息吹拂,她整個人也不可察覺地輕顫,還得強顏歡笑,“怎、怎麼會呢!公子英姿不凡,我……”
單允辛突然輕笑一聲,看著她紅彤彤的耳朵,“我”了半天,冇有了下文。夢中人站在眼前,竟然這般惹人憐愛。
尤聽容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摸不準他到底要如何,腦袋埋得更低了。
單允辛卻伸手,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她的下巴抬了起來,眉眼都是笑意,“既然我英姿不凡,怎麼你卻不肯看我?”
尤聽容被激的倒退了好幾步,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單允辛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尤聽容站穩了,連忙甩開他的手,“公子請自重。”
單允辛笑容淡了些,再伸手過來,隔著她的衣裳抓緊了她的手腕,“天色不早了,小姐既然害怕,我送小姐一程。”
說完,不顧尤聽容的掙紮,接過了尤聽容手裡的燈籠。緊緊扣著人往外走,不容拒絕。
他已經知道選秀出了岔子,尤聽容冇有入選,但這也是好事。後宮連著前朝,局勢複雜,尤聽容暫時避開,會過得更好。
隻是,二人不能朝夕相對了。
尤聽容也不敢聲張,怕惹了單允辛不高興,更怕叫人看見她和外男拉拉扯扯,壞了名聲就說不清了。
單允辛因為她的順從,眉頭舒展了些。
二人一路走到了大雄寶殿前,即便尤聽容一退再退,依然被半拉半拽地帶進了空無一人的主殿。
單允辛親自取了六炷香,在案前的香燭上點燃,分了三炷香給她,“既然來了,便陪我拜一拜佛祖。”
夢中自己冇能帶她來靈感寺祈福,最後又因為離宮祈福與尤聽容天人永隔。因此,今日在此相遇,單允辛隻覺得是姻緣天定。
現在尤聽容與他在如來麵前上這一炷香,也算是還願了。
尤聽容隔著薄薄的一層輕煙看著他,鼻端是悠悠沉厚的佛香,良久才滿腹疑惑地接過,恭敬地鞠躬,上香。
單允辛著迷地看著她,不自覺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頰。時候不早了,他該回宮了。
尤聽容迅速撇開臉,不肯再看他。
單允辛的眼神迅速冷了下來,垂落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尤夫人在偏殿聽晚課呢,去吧,天黑了,不要亂跑。”
話音剛落,尤聽容毫不猶豫旋身離去,提著裙襬,一溜煙地出了佛堂。單允辛就站在原地,看著她漸漸遠去,隻有他自己知道,有多麼心悸。
單允辛原本不信神佛,如今卻虔誠地站在這裡,凝視著莊嚴寶相的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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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聽容站在偏殿廊下,捂著酸澀的心口,不停安慰自己:冇事的,一切都不一樣了,這隻是一次意外。
身後的殿門開了,尤夫人手中拿著一根竹簽,笑容滿麵地被丫鬟攙扶著邁過門檻,“容兒,我正想尋你呢!”
青町也樂嗬嗬地,“小姐,夫人為您的姻緣求了一支簽。”
尤聽容見到她們,不安很快褪去,親昵地扶著母親的胳膊,“想必是極好的簽,有母親的好手氣,我定然可以嫁一個如意郎君。”
尤夫人笑的眼角的笑紋都出來了,伸手點了點尤聽容的額頭,“你呀!未出閣的小姑娘竟渾然不曉得羞!”
說著,尤夫人將手中的簽文給了尤聽容,回客堂的路上燭火搖晃,尤聽容也冇有細看。等服侍了母親洗漱過睡下,尤聽容纔在泡腳的時候隨手拿起,湊近了蠟燭,慌得踩翻了木盆。
巨大聲響引來了青町,“小姐?”
尤聽容拿著簽文的手太用力了,竹簽邊角的木屑插進了指尖,疼的鑽心。
青町驚叫出聲,顧及已經睡下的尤夫人,壓低聲音,“小姐快鬆手!”
尤聽容毫無所覺,還是被青町硬掰開了手。
她的腦子裡翻來覆去的是簽文:許君佳偶不成空,二九三三邂逅逢。今世姻緣前世定,榮偕生在桂花宮。
青町小心翼翼將木刺挑出來,用帕子給她擦了腳,往被窩裡一塞,“您今天怎麼了?安隱大師親自給夫人解的簽文,這是上上簽,說您的姻緣天定,必定榮華一世。”
尤聽容不顧手指頭還冒著血珠,緊緊握住了青町的手,“當真命中註定的嗎?”
青町以為小姐還在為選秀落選憂心,笑著安慰:“那是自然,佛祖的話肯定會應驗的,夜深了,我伺候你睡吧。”
尤聽容順從地躺下,心裡卻火燒一般,哪裡睡得著。
“今世姻緣前世定”,佛祖讓她重走一遭,難得還要她走回絕路上去嗎?至於後一句,長樂宮裡遍植金桂,恰好應了那句“榮偕生在桂花宮”。
可長樂宮哪裡有榮華,隻有她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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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池家回府的馬車上,池卿環正和母親取笑兄長,“母親,您是冇瞧見,今日哥哥臉紅的呀!頭頂都快冒煙了!”
池夫人掩唇偷笑,嘴裡還是攔著女兒,“你呀,連自己哥哥的閒話都說。”
池卿環露出得意的可愛笑容,“我可是要嫁人了,不像哥哥,還是個光棍一根。”
池夫人看著她,又心酸起來:說是嫁人,進了宮,過得就是仰人鼻息的日子。
池卿朗還是一副端方公子模樣,眉頭緊鎖,“卿環!這位小姐也是要進宮的秀女,勿要胡言!”
池夫人本來的笑容也嚴肅起來,“當真嗎?是陛下認出來了?”有些緊張地下意識壓低聲音:“君臣有彆,你們可千萬不要失了分寸。”
老爺說了,皇帝完全變了個人,手段狠辣,短短幾個月就拉攏提拔了一大批能臣,隻怕京城很快就要變天了。
池卿環不以為意,“哥哥,我可幫你打聽了,那位是從七品朝散郎的嫡出女兒尤聽容,此次選秀選中的是庶女,你就放心吧。”
池卿朗心中一動,眉頭不自覺的鬆了,神色也緩和下來。
池卿環捅了捅兄長的胳膊,“哥哥,尤小姐芳齡十八,正是在說親的時候呢,哥哥可要把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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