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聽容看到故人的一瞬間,不堪的回憶迅速湧上心頭。
前世,入宮十二載,因為單允辛的寵愛她吃儘了苦頭,可為了心愛的男子,她甘之如飴。想著,在後宮中,他們二人雖冇有夫妻的名分,能做他心中的妻子,這就夠了。
冇想到,等他們終於熬到了皇後一族倒台,卻冇有等到期許中的白頭偕老。
原本不起眼的才人池卿環,越過她成了貴妃,抱養了尤聽容五歲的兒子弋安。
尤聽容記得,自己跪在單允辛麵前,苦苦哀求。隻得到了單允辛一句配不上,又說貴妃德才兼備可堪後位,弋安有貴妃照顧是她的榮幸。自己以為的“夫妻情分”,全然是一場笑話。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寵是假的,愛也是假的。她不過是旁人愛情裡的墊腳石,是要掃清的障礙……
——
悅耳的女聲響在耳邊,“小姐才情過人,是卿環驚擾了。”或許是尤聽容的臉色太難看了,池卿環主動解釋。
池卿環此時正是十七歲的花季,即便因為禮佛已經是一切從簡,依然顯露出通身的氣度,一雙桃花眼眨巴著透著調笑。她這個哥哥已經二十二了,才華過人,隻是感情一直不開竅,冇想到居然在佛寺裡遇見了有緣人。
為了緩解氣氛,池卿環自然地扯了扯身旁單允辛的袖子,“辛哥哥,不曉得你和這個小姐誰更勝一籌?”
單允辛身形高大,此刻蹙著眉頭,幽深的眼眸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一雙人,緊繃的嘴角顯示出他此時的不悅,也不知看了多久。
“不知小姐芳名。”單允辛的聲音低沉,氣勢逼人。
音容相貌和夢中的美人一般無二,隻一眼,夢中的溫馨甜蜜都湧現上來,這是夢中的淑妃。
尤聽容悄悄將發抖的手藏進了袖口,抖著睫毛,猶如受驚的蝴蝶一般,飛快地看了眼單允辛。
“不便多言,小女子先行一步。”聲音低不可聞,不等人答話,便慌不擇路離開了。
單允辛轉身,目送著她越走越快,裙襬翩飛,勾勒出動人的身形,迎麵吹來的春風都是甜膩的女兒香。
池卿環心思細膩,小聲問:“辛哥哥見過這位小姐?”
單允辛並冇有看她,而是意味深長地看向好友池卿朗:“一麵之緣。”這是他的女人,他的枕邊人,他兒子的親孃。
池卿朗本來滿心的愛慕在這一眼裡冷寂了下來,這個一麵之緣,隻怕是選秀的殿選。
————
尤聽容心亂如麻,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母親的廂房在哪,隻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所幸,遇見了一個小沙彌,見她臉色慘白,引著她找到了房間,
尤聽容被青町攙扶著,勉強鎮定下來,“今日貴人雲集,可是有什麼緣故嗎?”
小沙彌點頭,“今日大主持安隱大師解簽,機會難得。”
尤聽容輕聲謝過,軟著身體進了狹小的廂房。
“小姐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青町想起身給尤聽容倒一杯熱茶,被小姐緊緊拉住了,“彆走,青町,彆出去!”
青町連忙摟著小姐,“小姐彆怕,冇事的,青町陪著小姐。”她比尤聽容年長五歲,是陪著小姐長大的,尤夫人身體不好。青町對待小姐是事無钜細,二人感情深厚。
尤聽容感受著青町溫暖的體溫,慢慢放鬆下來。
她還記得,冰冷的長樂宮裡,青町被揪著頭髮,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頸部大動脈的熱血噴灑而出,腥熱的液體濺在她臉上。
萬幸,佛祖保佑,她們都活過來了,青町活生生地在她眼前。
青町見她麵色緩和下來,笑盈盈道:“小姐好不容易來一趟靈感寺,不如我陪您去求個簽,算一算姻緣?”
尤聽容哪裡敢出去,也不想讓青町擔心,“你去求一個吧,順便瞧一瞧母親在哪,我抄一會經書。”
注意到青町擔憂的眼神,彎唇一笑,“放心吧,我隻是被竄出來的耗子嚇了一跳,聽說靈感寺的許願樹很靈驗,你幫我求一條祈願的紅布吧。”
青町離開後,尤聽容點了廂房裡的安神香,鋪陳筆墨,提筆抄錄經書。心思沉下來,時間也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太陽西沉,房間內的光昏暗下來。
奇怪,青町和母親她們怎麼還冇回來?
尤聽容揉了揉眼睛,擦了一根火柴,點亮了燭台。
“咚咚咚”
突然的敲門聲響起,驚得尤聽容被手裡燒儘的火柴燙了指尖,連忙甩開手。
看到房間內的燭火亮起,門外的人揚聲道:“是尤小姐嗎?尤夫人在祈福樹等您一同掛紅綢呢!”
尤聽容嗤笑了一聲,也是自己太緊張了,單允辛根本不認識自己。素昧平生,這一世,她不會再和他們有任何交集了。
尤聽容洗了手,跟著小沙彌往後院裡走,一路上靜默無語,進了樹叢中光線更暗了,還有小沙彌手上提著燈籠,“女施主當心腳下。”
很快,參天的銀杏樹映入眼簾,金黃色一片,傳聞這是株千年神樹。在它的四周,種著八株桂花樹,棵棵都有三人環抱粗細,嫩黃的花朵綴滿枝頭,鮮紅的祈願卡隨風搖曳,與金黃相互掩映。
小沙彌將手中的燈籠遞給尤聽容,“小僧先告退了。”
尤聽容獨自提著燈,順著石子小路,走到了中間的平地上。
眼前空無一人,隻有兩排青銅架子,上麵掛著紅綢。一旁的桌案上有筆墨,信徒們自行許願。
再往樹下走,隨著手裡的燭火照亮的麵積越來越大,單允辛健碩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俊美如鑄的臉龐大半隱在陰影裡。
尤聽容屏氣,握著提手的手指發白,鎮定地轉身。
往回走的步子才邁了兩步,小路儘頭就出現了帶刀侍衛的人影,仔細一看,中央場地已經被圍的嚴嚴實實。
尤聽容隻能視而不見,加快了腳步想要回廂房。
“小姐不如先許了願再走。”身後傳來了渾厚平穩的聲音,卻讓尤聽容後背泛起了涼意。
尤聽容聲音緊巴巴的,頭也不肯抬,“男女授受不親,小女子一會兒再來。”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尤聽容活像隻被踩著尾巴的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害怕和心痛交織。她原來多愛這個男人呀,現在卻隻能竭力剋製自己想要奪路而逃的衝動。
直到單允辛在她身後站定,“方纔小姐與池公子相談甚歡,為何見了我就避之不及?”單允辛高大的身軀牢牢擋住了她的去路,身子微微前傾,“莫非,小姐與我是故人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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