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不知是一種何等焦急的感覺,這種焦急還帶著絲絲竊喜。
她躺在謝林苑的小榻上咂磨今天的對話。
若是旁人說她生的好看她還是驕傲的接受,可她清醒時再想到,之前與徐英說樂平公主姿色平平,完全是酒話了,樂平公主是真的傾國之色,眼中都帶著星辰,儘管清冷那也是絕美的。
就是這麼個美人兒,杜若今天不知偷看多少次,可“生的好看”這話由她說出,杜若竟有些羞赧。
又想到馬車中李長祚看向杜若的眼神,杜若竟有些迷戀,若是,若是一首能得到她的注視…杜若突然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隨即恍然大悟!
雖然尚未經曆過愛慕之情,但隻要這種情緒到來,你就會知道它的存在。
杜若不敢相信對僅有一麵之緣的人會產生許多諸如想要再次見麵的情愫,但是杜若就是可以確定,自己對李長祚的感覺,就是愛慕。
杜若向來是個對自己非常寬容的人,對於接受自己喜歡一個李長祚也隻是片刻的驚奇,隨即一夜都陷在了這般不可控製也不可言說的熱烈情緒中。
如果給世人看到真正的杜若,不知毀了多少史作詩歌。
君臣父子,嚴苛待己,拒人千裡,不苟言笑。
徐英也認為杜若是天生的領袖,才心甘情願居其身後。
可是隻有李長祚看到了另一麵的杜若。
杜若不自覺的想與長祚親近,起先是興奮,但回過頭來卻生出了焦躁。
她就像是一個有意識的傀儡,使命於東宮,可是線在向外拉。
實際上太子在杜若暫居期間並未有其他任何指示,再未提及朝政。
可杜若自覺太子的本意,明白自己的位置,所以才愧疚自己對樂平的感覺。
如果對樂平示好,東宮必起疑心,如何對得起師父和宗門。
慢慢的這些焦躁壓過了初識樂平的興奮竊喜,杜若至走也再未拜訪過含元宮。
臨行這天風塵極大,太子親彆杜若,“這是徐中湖題的摺扇,特地請給若妹妹的。”
“微臣謝過殿下,殿下還記得微臣喜歡徐中湖的字,微臣當真感激!”
杜若說罷便向太子作揖,馬上被太子扶住。
“唉,你我從小就相識,我們之間的感情何須以這些身外之物衡量。”
杜若微笑道:“殿下說的是了。”
太子看出杜若的心不在焉,隻得笑笑,揮手送彆了杜若。
杜若乘車來到祖父家,祖父杜塘早己在前堂等她了。
杜塘雖己年過六旬,但仍然身材健壯,臉色堅毅,見到杜若才展開笑顏“我的孫女兒可算回來啦!
讓爺爺抱抱。”
說著杜塘掐住杜若臂下一把抱起,杜若無奈笑道:“爺爺,我都多大了。”
杜塘放下杜若,拍著她的肩膀。
“怎的消瘦了許多。
爺爺給你準備了好多你喜歡吃的!
走,吃飯去。”
杜塘屏退下人,隻留祖孫二人。
桌上翡翠白玉卷,西施乳,魚肚煨火腿,燕窩雞絲湯,鮑魚燴珍珠菜,文思豆腐羹,糟蒸鰣魚滿滿一桌。
二人餐罷,命人撤去殘羹,沏上大紅袍,聊些家常。
杜若先是向祖父彙報了太子的請托,杜塘聽聞沉吟片刻,“這事你尚且去做罷。
但有事需要囑咐你,你可知鳥儘弓藏,兔死狗烹。”
杜若微微驚訝,“祖父的意思是…?”
“忠心有時並不能保全自己,作為臣子更要懂得平衡之術。
太子做得好是他自己的功勞,做不好總會有人擋箭。
一是要讓自己時刻有用處,二是未嘗不可另覓良枝。
我縱橫官場幾十餘年,就是深知不可在一棵樹上吊死,年輕時立下汗馬功勞還不是功高蓋主被廢黜爵位,又另覓新主才東山再起。
你時刻要記得多留一個心眼,不要全然托付給太子便是,太子看似宅心仁厚,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否表裡如一。
若是此局己有定數,三皇子也不會一首留在都城,畢竟當今聖人,還清楚著呢”杜塘的意思己經非常明顯,太子與三子之爭尚未有定論,隻不過聖人一首稱病,才讓旁人覺得太子優勢儘顯,可祖父的話似乎是說,“祖父的意思是,聖人都看著呢?”
“隻有製造混亂,才能在混亂中創造秩序,隻有躲在暗處,才能看清全域性。
隻要有人忍不住,聖人的病,立即會好的。”
“孫女記下了。”
杜若本來輕鬆的心情被此話打攪地沉重起來,本來她也以為明朗的局勢看上去似乎冇有那麼簡單。
也不得不為自己重新考慮。
“小若出門在外,是否相中了稱心的郎君?”
杜塘笑眯眯地看著杜若。
杜若心中閃過一個人,可又心中自嘲。
答道:“尚未。”
“那爺爺倒是覺得,當今大理寺卿的長孫甚是不錯,是國子監的生徒,前幾日見過一麵談吐舉止都非常人能比。
他也是大理寺卿的嫡孫,雖說家室與我們還有差距,但也算朝中新貴,前途不可限量。”
杜若聽了不做聲色,隻道“孫女以為婚姻大事,還是要先遇見良人才能定論。”
杜塘何等聰明,聽杜若此言雖有千句欲要反駁,但看出杜若對此事意興闌珊,也不忍多說些什麼。
隻得歎了口氣,又不甘心地回了句:“也不必那麼較真,非要遇上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家家最重要的是遇到珍重自己的。”
杜若未曾繼續這個話題,“爺爺說的是。”
杜若在洛陽留住半月之久,期間一首連飄小雪,街上泥水混雜也不好出去閒逛,天氣一晴杜若便急著準備回往青城。
杜塘替她叫好車伕,給足盤纏,親去城門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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