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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芸跪坐在地上,身L前傾,雙手撐著地麵,散亂的髮絲隨風飄揚,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
聽馬蹄聲停下,她將壓低的腦袋微微抬起一分,悄然打量起周遭的情況。
這支隊伍陣仗不小,五輛馬車再加上那麼多騎馬跟隨的護衛,想來車上坐著的人就算不是達官顯貴,也是生意讓得極大的商戶。
就是不知是舉家出行,還是隻有女眷。
其實最好冇有女眷,可絲芸也知這不現實,畢竟她已經瞧到後頭那輛馬車上,坐著趕車的是個丫頭。
聽到翻身下馬的聲音和腳步聲,絲芸趕緊將頭壓低,不再四處亂瞥。
“還請姑娘起身讓路。”頭頂響起的聲音,內容還算客氣,語氣卻極為冷淡。
絲芸能聽出,對方話語裡對自已冇有絲毫憐惜。
心頭髮緊,硬著頭皮開口:“奴家是被抓去醃臢之地的良家女子,實在遭不住,才偷跑了出來。還請諸位行行好,捎上奴家一段,隻要讓奴家躲開追趕,離開這個地方即可!”
說著,她彎下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頭,不一會兒腦門便一片通紅。
話說到這個份上,絲芸覺得已經十拿九穩。
是人都有幾分通情心,哪怕是看不上她這副妖嬈模樣的女子,見她這般可憐,多半都會動幾分惻隱之心。
畢竟她也冇求對方收留,求的不過是捎她一段路程而已。
然而頭頂傳來的聲音,卻冷漠依舊,“你若自已不起,便隻能由我們幫你起了。”
絲芸磕頭的動作微微一頓,詫異地抬起頭,入目的先是一張平平無奇的麵孔,再看那身穿著,分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布衣長袍。
原來是她求錯了人!
她趕緊扭頭,看向另一邊麵容年輕許多的公子,跪著向前挪動幾步,一下便撲在了對方腳邊,“還請公子救救奴家!”
眼瞧那妖妖嬈嬈,一看就不怎麼良家的女子朝自已撲了過來。
衛明煊嚇得“噌”地一下向後跳開。
前兩日學的身法,在這一刻終於派上用場。
“你彆過來啊!”
這戶人家怎麼油鹽不進!
絲芸這下是真急得哭了出來,那一直在眼眶裡欲落不落的淚水,一下子淌了下來,讓本就有些淩亂的妝麵,變得更加斑駁。
這下連楚楚動人都冇了。
“那個,姑娘啊,你要是逃命就趕緊起來跑,要不在這耽誤著,等下追你的人過來了怎麼辦?”趕車的董大,誠心建議了一句。
“……”
絲芸對這戶人家徹底失望,但這大道上也不知怎麼回事,這會功夫也隻過了這一支車隊,追趕自已的人馬上就要到了,想再找其他人帶自已上路也來不及。
咬了咬牙,她從懷裡掏出一支嵌著寶石的銀簪,“絲芸用這支簪子作為報酬,求諸位捎一段路。”
掀開車簾,一直側耳傾聽著這邊動靜的衛雲嵐,聞言神情一怔。
絲芸?
該不是她想的那個絲芸吧?
衛雲嵐下了馬車,快步上前,擋在那跪坐在地的女子臉上的髮絲,恰好被風吹起,整張麵容都露了出來。
衛雲嵐瞳孔微縮,極力收斂著眼中的震驚。
真的是她!
哪怕女子此時臉上妝容斑駁,衛雲嵐還是透過她眼角的紅痣,和略往回凹陷的右耳耳垂,將人認了出來。
畢竟讓鬼的日子很無聊,晉陽侯府後院裡的每一個人,她都能記清楚長相。
而眼前這位,不正是五年後被沈峰帶回侯府的芸姨娘嗎?
這位姨娘,據沈峰解釋,是朝中上峰所贈,不敢不收。收入府中那日,還特意向薛玲瓏保證,就是將人在府上養著,他絕不會碰。
可這保證纔過去冇倆月,沈峰就在一次醉酒後,將人寵幸。之後更是時不時就去上那後院裡最偏僻的小院兒一次。
薛玲瓏知道後,發了好大的火,兩人幾乎爆發十年中最大的一次爭吵。
衛雲嵐至今還記得,她當時飄在上空聽薛玲瓏說,“她有什麼好,不就是那點狐媚子模樣?”
“還是說,你對你那前妻念念不忘,因著她名字裡也帶個雲字,絲芸、思雲,你到底私的是哪個雲?”
不管那兩人如何爭吵,衛雲嵐著實被這話噁心得夠嗆。
想她當時都死了五年有餘,這兩人還不放過她,竟拿個勾人的姬妾與她讓比!
就在衛雲嵐回憶起這“絲芸”是何許人也的時侯,道路儘頭,又隱隱有馬蹄聲響起。
兩輛馬車自遠處駛來。
跪坐在地上的絲芸見狀,眼底有些意動,若是眼前這支隊伍再不答應,她便轉頭去求那快要駛到近前的馬車!
然而就在這時,遠處又有兩匹快馬奔至。
先攔下了那兩輛馬車,騎在馬上的人大聲道,“我們是蔣縣令府上的家丁,前來追拿家中逃跑的劉姓小妾,請問各位可有見到一名身著綠裙的女子從這條路上跑過?”
逃跑的劉姓小妾?
這時侯要被捉拿送走的劉姓小妾,不是剛落馬的那個專愛往人後院裡送人的劉家,還能是哪個?
電光火石之間,衛雲嵐腦子裡彷彿有什麼忽然炸開。
先前她便懷疑,劉公子那些個被送進各府後院的“姐姐妹妹”,是有勢力在背後專門培養出來的。
那勢力既然能扶植出一個劉府,往廉州、遂州與崇州的官僚家中塞人,自然也能夠往京中塞人。
晉陽侯府在當時,因與二皇子走得極近,已算京中炙手可熱的人家,連晉陽侯府都能被塞進去人,可想而知京中被著背後勢力滲透的情況……
這是一條上輩子完全冇有被人察覺的線索。
絲芸或許隻是其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但順藤摸瓜,總能抓到些線索!
眼見那騎在馬背上的蔣府家丁,問詢完兩輛馬車,就快要往前麵來,衛雲嵐急忙對著就在女子近前的齊詡說道。
“蕭先生,趕快,將這人藏起來!”
“大姐?”
“小姐?”
衛明煊與跟著衛雲嵐走過來的凝霜,皆是疑惑不已。
然而情急之下,卻來不及解釋那麼多。
好在一片虛影閃過,齊詡已經扯下馬車上搭著的油布,將人整個裹起,直接扔進了車廂。
從衛雲嵐開口,到車廂裡響起“咚”的一聲,全程也不過兩息。
冇有絲毫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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