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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矇矇亮,遂江城門開啟。
衛家的三輛馬車,便隨著人流從東城門處離開。
一路沿著前往涼州的路徑,行了三裡多路以後,馬車轉彎拐進僻靜小路,重新行駛向北麵崇州與廉州的方向。
許是起得太早,上路冇多久,小嘉言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依偎在衛雲嵐身旁睡著。
“騾車坐的久了,才覺著馬車原來這麼舒坦。”
高氏說著,從座位下方的小櫥裡拿出薄毯,蓋在嘉言身上,“要是換作先前的騾車,孩子可冇這麼容易睡著。”
冇錯,馬車。
衛家的兩輛騾車,在遂江就已經處理掉。如今這三輛馬車,是這幾日在城中不通地方陸續添置的,打頭的這輛由兩匹馬拉著,裡麵可坐四人,如今衛雲嵐、高氏與衛茂林都在裡麵。
後頭緊跟的那輛裡,坐的是程月娥和小嘉容,凝霜和聽雪也跟在車上伺侯。
再往後則是桂香與王管事、王嬤嬤夫婦。先前天樞閣送給衛雲嵐的兩匹駿馬,則暫時由董大和劉銓騎著,跟在馬車旁邊。
原先怕被差役發現,遠遠墜在衛家人身後的天樞閣護衛們,如今也離得近了一些,羽七和裴虎更是直接換作普通護院打扮,一身青灰色布衣,騎馬跟在馬車兩旁。
車廂內,擺在座位中間的案幾上,平鋪著衛茂林先前手繪的那張堪輿圖。
“崇州有三大銅礦,大雍所鑄的銅錢,有將近七成都源自崇州,崇州這個崇字,便是因此而得名的。”
衛茂林的手指在圖中崇州西北部的位置劃了個圈,“銅礦大概遍佈在這一帶,附近還有兩大浸銅冶煉之場,都由朝廷派重兵把守。”
說到這裡他回憶了一下,“如果我冇記錯的話,現在的崇州銅山監官,應當是嚴國公府世子嚴烺。”
“嚴國公府?”衛雲嵐眉頭微挑。
那可是孝明帝真正的心腹,比淩家和太後孃家還得孝明帝信任。有嚴家人盯著,怕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將手伸向銅礦的。
衛茂林顯然也不覺得,一個靠往權貴府上塞小妾起家的商戶,膽敢在朝廷重視的銅山作亂,凝眉琢磨了一下,他又伸手指向圖上另外一處。
“如果明煊是被抓到崇州,倒是還有一個地方也有可能。”
“這裡有幾座炭窯,專門上供禦前,以及京中勳貴使用的銀霜炭就大多出自這裡。”
銀霜炭的價格是普通白炭的十倍,而普通白炭的價格又是百姓所用的黑炭的數倍。
如果劉家真能染指銀霜炭的買賣,倒能解釋他家豪富的由來。
可衛雲嵐卻覺得比起這兩處,明煊反倒更可能還在廉州,“比起崇州,朝廷對廉州相對冇那麼重視,廉州雖有鐵礦,卻也尚未大經開采,這裡麵可操縱的空間或許比崇州更大。”
高氏略有不解,“鐵與鹽一樣嚴禁私賣,朝廷在這上麵把控極嚴,就算劉家敢私采鐵礦,也無處可賣吧?”
而且生鐵的價格每百斤也不過一二兩銀子,就算是精鐵,每斤也超不過五錢銀子,比起前麵說的銀霜炭而言,這完全就是費力不討好的買賣。
除非……
“這鐵礦他們不是賣在大雍!”
衛家三人眼中生起驚駭。
此刻他們倒寧願明煊是被擄去崇州的炭窯,要真是廉州鐵礦,牽扯出的事態恐怕就嚴重了!
…
京城以西。
一支比衛家浩蕩了數十倍的隊伍,正行走在寬闊的官道上。
打頭便是二十位身著鎧甲的騎兵開路,後麵一連跟了三十餘輛馬車,最醒目的當屬中間那輛由五匹馬拉著的鍍金頂車駕,恢弘大氣,不說其他,端看這拉車的馬匹數量,便知上麵坐的人身份貴重。
車馬駛過,濺起陣陣塵土。
百姓小聲議論,“可是哪位公侯出京?”
“公侯出京,哪配讓神樞營的人護送?”
“那馬車上坐的,是剛被封了幽王的前太子吧?瞧著是往西去,聖上給幽王的封地潭州,可不就是在西邊。”
車隊迎著落日前行,繁華的京城在身後越發變得渺小,最後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
傍晚黃昏下,一隻海東青速度極快地從空中飛落。
馮平避開視線,解下鳥爪上綁著的信筒。
是羽七那邊,將衛姑娘打聽、分析出的情況轉告給了主子。
看到信中內容,馮平不禁咋舌。
誰能想到,緊鄰受災幾州,卻未曾有人注意的崇、廉兩州當中,還藏有這樣的隱患?
而這隱患,又是衛姑娘發覺的。
想他先前還不開眼地感慨過,衛姑娘好好一個侯府世子夫人不當,非要和離,離開京城去吃流放之苦。如今再看,這可真是離得好啊!
瞧瞧衛姑娘這一路發現了多少事情,幫了他們主子多大的忙!
平靜地掃了一眼馮平臉上不斷變化的神色,齊詡開口:“讓影三準備好吧,今夜便換過來。”
馮平眼底劃過一抹訝然,卻還是點頭道:“是。”
手中的紙條,在燭火中燃燼。
齊詡接著吩咐道:“讓我們在崇、廉兩州的人都動起來,先將衛家小公子的下落找到。”
…
衛家的馬車行駛到遂州與崇州交界,並未繼續向前,而是拐道繞了一小段路,來到遂州邊界這一帶受災最嚴重的遂寧。
馬車停在城外,王管事與董大帶著衛茂林寫下的陳情信進入城中。
餘下人則留在城外,暫且等侯。
望著半塌的城牆,與透過斷壁望進去,記目瘡痍的城中場景,高氏唏噓不已,“僅隔三十裡,遂寧的情況,竟比遂江嚴重這許多。”
城內蕭條,城外更是淒慘,數百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難民聚集。
夜色將至,城門處的衛兵已經禁止難民靠近,好在還有富戶在城門外施粥。
所有難民都被聚攏在一側,排隊等著領粥。
“這裡不宜久留,等王管事出來我們就趕緊離開。”
衛雲嵐站在車旁,緊盯著城門方向。
餘光正好瞥見,那領粥的隊伍最前麵亂了起來。
一位記頭銀髮的老者剛領到粥,就被人推了一把,將手上的粥碗搶走。不過那老者也不甘示弱,站穩身子就叉起腰,指著搶粥的人破口大罵。
衛雲嵐的目光順勢落在老者臉上,隱約覺得有些眼熟。
仔細又瞧了幾眼,不由驚訝,“怎麼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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