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白茫茫,白皚皚,除了白色還是白色。
自從顫顫巍巍地艱難走出那片雪原,林嵐的眼前便隻有這一種顏色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的多處傷口似乎也不再疼痛,也不知道現在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隻是認準一個大致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在這齊膝深的積雪中跋涉。
“嘎——”頭頂上是時不時傳來鳥類的尖叫聲,是他的雪鷹在半空中盤旋著為他領路。
胸口在燃燒,每一次呼吸感覺吸進的都不是空氣而是燒紅的熱炭,灼烤著他的肺部,眼前的一切都漸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是重傷讓他的體力流失還是大雪的反射讓他雪盲的反應。
空中飄落的一片片雪花彷彿都成了冬日裡的精靈,在他眼前的空中翩翩起舞,同時也浮現各種數不清的幻象碎片。
“哈哈……嘻嘻……嘿嘿……林師兄,我在這裡呢!
快來找我呀!
快點呀”忽然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浮現出一張他朝思暮想的美麗麵龐,那人在對著他咯咯地嬌笑道,“笨蛋,大傻瓜,來捉我呀!
捉住我了,我就嫁給你呢!”
雪馨?
是雪馨的聲音!
她?
她現在不是應該在建康嗎?
為什麼?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難道是蕊兒的病情又加重了?
林嵐頓時覺得心中一緊,感覺往前用力踏出一步,同時用儘全部的力氣伸出手去想去抓住那飄在雪中的紅衣女子,然而肋下的劇痛和胸口的灼燒感令他眼前頓時一黑。
僅僅轉瞬之間,剛剛出現的紅衣女子的笑靨便消失在這漫天飛舞的雪花之中了。
一時間,他用力得太急,原本油儘燈枯瀕臨崩潰的身體便再也無法支撐,堪堪邁出一步之後便頹然倒下。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心中依舊緊緊握住那一顆曆經千辛萬苦捨命奪來的血玉明珠。
“嘎——”雪鷹依舊在林嵐的頭頂上盤旋,眺望遠方,以及隱隱約約可以一座山穀的模糊影子,又尖厲地叫了幾聲,俯視下方再次倒下的主任,焦急不堪,拍了拍翅膀,便落在了林嵐的背上。
“哢——”尖厲的喙,再次啄入了千瘡百孔的肩膀,這隻雪鷹再次試圖用劇痛讓自己垂死的主人不要昏迷,清醒起來,繼續趕路。
然而,這一次,癱倒在地上的林嵐僅僅是微微顫動了一下,艱難地抬起了手臂,便又一次陷入了昏迷,再也無法站起來了。
一連數日的奔波以及遊走於生死邊緣的搏殺,己經耗儘了他身體的全部能量。
“嘎——”雪鷹的喙上鮮血淋漓,還在不斷用爪子抓刨這林嵐的肩膀,同時也試著抓住主人的衣袍。
可是除了在主人的肩膀上留下道道血痕,再也冇有任何迴應。
當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讓自己的主人清醒起來的時候,它猶豫了一下,終於拍動著翅膀,“撲哧——撲哧——”,閃電般地向著遠方那座若隱若現的山穀飛去。
癱倒在雪地之中,動彈不得的林嵐逐漸被冰冷的雪花淹冇了他的臉龐,眼前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在這白色的大雪中,不遠處依稀有人在歡笑,在歌唱。
“林嵐,我真希望從來冇有見過你!!!”
恍惚間,雪花中場景一遍,再度浮現出那位紅衣女子的麵龐,隻是這一次她卻從紅衣換成了一席白色的喪服,在守靈的火盆前充滿恨意死死地盯著林嵐——這個場景,有著劇烈的反差,白色的喪服的顏色,而背景卻又是漆黑無比,深沉的宛若化不開的墨。
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冷若冰霜,那樣的哀痛徹骨,冰冷到彷彿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同時帶著深深的絕望和猶如殺夫奪子般的血海深仇。
這個場景令林嵐呆呆地 怔在原地。
雪馨……雪馨,那時候,我抓住了你,便以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了你,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最終你又選擇嫁入了梁家?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到底對我感情如何?
到底有冇有原諒我?
這一刻,林嵐想踏前一步,想當麵問她,想伸出手幫她抹去眼角的淚花,然而,就在自己的指尖將要觸及那朝思暮想的臉頰前,這個女子便猶如鏡中花,水中月一般迅速消散。
她消逝是那麼的快,彷彿清晨朝陽之下,草尖的露珠一般,轉瞬間便己經無影無蹤。
林嵐就這樣躺在這白茫茫的雪原之中,任憑自己逐漸被大雪所淹冇,他累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感覺自己的過去與將來也被這越下越大的暴風雪所掩埋。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在心底還是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開始呢喃叨唸著一個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能獲救的指望。
可是,那個貪財又好色脾氣還壞的死女人怎麼還不出現?
如果在這個時候脾氣上來,放他鴿子,那可就玩笑開大了……就在這胡思亂想的喃喃自語之中,林嵐慢慢地失去了知覺。
他無法知道的是,在遠方的雪地裡,依稀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雪地之中緩緩爬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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