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屹不想和離。
他向來冷情,認為夫妻間就該相敬如賓。
所以,不管是前妻還是慕楊,他都不甚親近。
前妻性子也冷,甚至還有些怕他,兩人除了偶爾的敦倫,連話都不曾說上幾句。
反倒是慕楊,不怕他,願意親近他。
若不是那晚,聽到天井裡小丫頭的自說自話,他還不知道慕楊為他花了那麼多心思。
他不禁有些愧疚,忽略了她。
以後幾日,大川日日入宮,不為彆的,是首輔大人每日有書信和禮物送給夫人。
大川首次收到首輔命人快馬加鞭送回的書信和禮物時,差點驚掉下巴。
這還是那個冷到成冰的首輔大人嗎?
他不得不起疑,反覆問來人,是不是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來人不斷強調,就是首輔親自下的令,大川這才相信。
他打開禮物一看,瞬間呆怔,禮物竟然是一對泥娃娃?!
慕楊收到禮物和書信的時候,正在菜園子裡下種。
首輔府小天井裡的蔬菜不是摘了,就是廢了,她得重新將愛好拾起來。
她的身邊陪著四個婢女,書禾、書麥、書穗、書粱。
這四個丫頭是她九歲入了長寧宮後,太後殿下為她安排的。
書禾的性子穩重能乾,細心體貼,負責管理慕楊身邊的一切事務,包括私庫的鑰匙。
書麥脾氣潑辣直率,卻又膽大心細,主要負責慕楊屋裡的文房四寶、針織女工、古玩書畫等。
不僅如此,書麥還擔著護主吵架的任務,若有人言語上欺負慕楊,她即刻捲起袖子,拉起噪子叫罵開。
書穗戲稱她是長寧宮的豆腐西施,哪裡有不平哪有她!
氣得書麥連追三條巷子要打她!
書穗懂醫活潑,愛笑多言,主要負責慕楊的茶水飲食、香料衣物。
當年太後殿下三令五申,不管是宮中還是他處,隻要入慕楊口的東西,她都得一一驗過。
所以,彆看小丫頭性子活潑,做起事來可一點不含糊。
書粱會武,性子孤僻、沉默寡言,主要負責慕楊的日常安全。
書穗戲稱她是女鏢師,她渾不在意,一笑了之。
辦事卻極為認真,不論慕楊在何處,她必然貼身緊跟,緊緊護衛。
再次入長寧宮後,太後總是嫌棄伺候慕楊的人少,索性又撥了四個二等丫頭給她,分彆是畫雲、畫雨、畫風、畫雪,先由梁尚宮訓練著,要過幾日才能來伺候。
可是,太後殿下連幾日也等不得,直接將長寧宮首領公公夏添的小徒弟,內侍太監馬達哈給了慕楊,升做了她的帶班太監。
太後做下此決定的時候,遭到慕楊的強烈抗議。
“殿下,我既無品階,又非皇族血脈,如何能用內侍?您還是收回成命吧。”
她嫁予韓屹後,長寧宮女官一職便自動卸任,而他根本冇想起為她加封誥命。
哪料到太後殿下一瞪眼,“我是太後,我說了算。我都成哀家了,能管我的先帝已經不在了,聖人能對我如何?讓他罰我呀!
你隻管好生快樂著,其他的事莫理,一切由我!”
一番話,說紅了慕楊的眼睛,急得太後殿下又是一番哄。
最後,馬達哈還是成了她的帶班內侍。
馬達哈來的時候,她問起他的名字,頓時笑倒在羅漢床上。
書禾幾個也是笑得差點叉氣。
隻有當事人馬達哈一臉懵尷尬地撓了撓頭。
慕楊給他改了名字,馬雋,連太後都忍不住讚歎是個好名字。
馬雋很開心,他說終於不會再有人笑話他的名字了。
馬雋是個機靈的,不僅處理事務是把好手,甚至還會種地。
這不,風和日麗的一日,慕楊便帶著他和書禾她們,一起下地播種。
看著慕楊無比熟練的翻地、撒種、灑水等一係列動作,馬雋佩服得五體投地。
從此,成了慕楊貼心的小跟班。
隻是,教會了徒弟,冇了師父。
剛剛活動開,小試身手後,書禾她們再不肯讓慕楊出一點力氣,她們在園子裡擺出桌子與交椅,按著慕楊坐下。
慕楊無奈地喝著藥茶,看著馬雋和書禾她們一通忙,眼前慢慢地朦朧起來,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麵。
前世孤寂地死去,今生終於可以擺脫錯的人,將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真好,活著真好!
小時候,外祖父教書之餘,便帶著她在田地裡忙活,他說,“阿木,記住,土地是我們的根本,人,不能忘本。”
她牢牢地記著這句話,不論身處何處,她都不曾放棄耕種,用自己勤勞的雙手,牢牢握著自己的根。
大川進來時,便見到這樣一幅歲月靜好的場景。
難怪大人不習慣,夫人身上有一種寧靜致遠的感覺,不急不躁、恬適安然,不知不覺間讓人沉醉其中。
見到大川,原本笑意深深的慕楊有些掃興,她如今不太樂意再見到與韓屹相關的一切人與物。
大川豈會看不明白,隻得硬著頭皮上前。
“夫人,這是大人命人快馬加鞭送回的家信與禮物。”說完,恭敬地遞了上去。
慕楊眉頭輕皺,她實在不明白韓屹的心思。
她與他成親年餘,從未收到過他的任何禮物,她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外出公辦,從未想到告知她一聲。
有幾次,她還是從下人的聊天中得知他離京辦事去了。
她心裡惱怒,卻又不願表露出來,曾試著與他溝通,卻每每被他冰凍的表情凍住,從此徹底歇了溝通的心思。
如今,兩人都要和離了,他卻想著送禮物來,甚至還有書信?!
慕楊猶豫了片刻,還是接過了東西,將木盒子放在桌上,先打開了書信。
果然信如其人,信上隻有一個字“安”。
大川偷看到信的內容,頓時心裡哀號,大人也太實誠了,一字信不如無信。
他有心為大人辯解幾句,不料慕楊隨手放下信件,打開了木盒子。
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兩隻泥娃娃,其中一隻女娃娃笑起來竟與她有三分相似。
她冇有拿起娃娃,而是直接將信蓋住娃娃,合上了蓋子,隨手遞給了書禾。
抬頭看向大川,用眼神告訴他可以告退了。
大川很想問她,可有什麼話轉告大人。
話到唇邊,猶豫著縮了回去,抱拳行禮後離開了。
太後殿下知道此事,頓時暴跳如雷。
“這個韓屹是什麼意思?都要和離了,還送禮物,有意思嗎?
好好的,送什麼泥娃娃,還想拖著我家慕楊不成?
既不愛,便放手的道理也不懂?
不行,等他回來,我要好好訓他一番。”
慕楊趕緊勸太後,“殿下,不必生氣,您越是生氣,越是中了計。”
“中計?”太後吃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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