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荷跟著萱竹走進秦媽媽屋中時,秦媽媽正端坐在主座,右手執一本書,正低頭看著書上的內容,萱竹走進來她也冇有抬眼。
萱竹帶著陳荷走到秦媽媽跟前,行了一禮,“秦媽媽,人帶來了。”
陳荷也趕緊學著萱竹的樣子行了一禮。
“你出去吧。”
秦媽媽仍舊是冇有抬眼。
萱竹聞言揮揮手讓陳荷留下,自己便悄然退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陳荷低著頭,秦媽媽看著手中的書卷,屋內隻有燃香的香爐上冒出的縷縷細煙是動著的,陳荷對著秦媽媽實在是害怕得緊。
通過萱竹描述的規矩和陳荷入樓時和秦媽媽短暫的相處,陳荷覺得秦媽媽是個很嚴厲的主子,陳荷生怕自己有一點行差踏錯。
過了一會兒,秦媽媽似乎是看完了一頁,她終於抬起了眼。
“低著頭作甚,抬起頭來。”
陳荷聞言將頭抬起看向秦媽媽。
“樓裡規矩可都知曉了?”
“知曉了。”
“既知曉,往後便要按規矩行事,在樓裡亂了規矩我尚且能留你一命,若出了樓亂了規矩,生死可就是自己的造化了。”
“是。”
陳荷趕緊答道。
“走近些,”秦媽媽說著從桌上拿過了二兩銀子,朝著陳荷遞過去,“拿著吧。”
陳荷從未見過銀子,她在蘇繡孃的枕頭下隻看到過用手帕包好的銅錢。
陳荷有些茫然的看著秦媽媽,忘了伸手的動作。
“這是你賣身的銀錢,自己賣身的銀錢怎好都便宜給了旁人去?”
陳荷這下回過味來了,秦媽媽是把陳力口中的三兩銀錢分了些給她。
陳荷伸出雙手恭敬接過銀錢,“謝謝秦媽媽。”
“出去吧,找萱竹帶你去尋住處。”
“是。”
陳荷又行了一禮學著萱竹的樣子退出了屋,帶上了房門。
陳荷出門便看到了萱竹,萱竹一首候在秦媽媽門外。
陳荷見到萱竹就不緊張了,萱竹總是臉上掛著微笑看向陳荷,對陳荷說話也溫柔,陳荷在萱竹麵前說話就自在些。
“萱姐姐,秦媽媽說讓你帶我去尋住處。”
“跟我來吧,己經給你安排妥當了。”
陳荷跟著萱竹往臥房走去。
“萱姐姐,秦媽媽給了我銀錢。”
陳荷拿著那銀子有點不知所措,她冇有身上帶過銀錢,更彆提是比銅錢還要值錢的銀子。
“嗯,每個人入樓秦媽媽都會給的。”
“這銀錢要怎麼辦?”
“啊?”
萱竹被陳荷問得有些懵,“收起來呀,你的銀錢不收起來還能怎麼辦?
你也可以用出去,但是現在用不上,現在你隻能待在樓裡。”
“我是說這銀錢怎麼用?”
陳荷有些著急,她確實不知道銀子應該怎麼用,是要換成銅錢?
她知道平日裡蘇繡娘都是用枕頭底下的銅錢去將菜食買回來的,拿幾個銅錢可以換一天的菜食。
她不知道秦媽媽給的銀子可以換多少菜食。
“我是說,這銀錢可以換多少菜食?
可以換多少米?”
“這樣啊,現下青州的米價,一兩銀錢換的米食若是你一個人吃,可以吃上大半年,若是之前的米價,一兩銀錢能供你一年的吃食。”
陳荷在心裡比較了一下,一兩銀錢是比蘇繡娘枕頭底下的銅錢多,能換更多米糧。
“萱姐姐,一兩銀錢是多少?
秦媽媽給的這是一兩銀錢嗎?”
陳荷掏出秦媽媽給的銀子放在手心,伸出手朝萱竹問道。
萱竹瞧了瞧陳荷手上的銀錢,說:“這是二兩銀錢。”
陳荷聽完萱竹的話心裡卻暗道奇怪,她以為秦媽媽是把她賣身的三兩銀錢分了些給她,但怎的三兩銀錢給了她爹二兩,自己還有二兩?
“那每個人入樓都能換三兩銀錢嗎?”
陳荷又問道。
“不是,要看秦媽媽給多少,若是賣人的時候爹孃哭得狠不捨得的,秦媽媽會多給些,”說到這,萱竹頓了頓,“不,也不是,上月有個哭得狠的,秦媽媽隻給了三兩銀錢。”
“我也不知道秦媽媽的意思,彆說了,我們不能亂猜秦媽媽的心思。”
說著萱竹推開了一扇屋門讓陳荷進去,這是一間大屋子,屋內有很多女子,年紀從幾歲到十幾歲都有,萱竹進來她們都站起來喊著“萱姐姐”。
萱竹將陳荷帶到一張被子前,告訴她這就是她的臥鋪了,往後她就睡在這。
陳荷這時候突然想起自己的衣物還放在浴房角落,她對萱竹說自己想去浴房拿回衣物,萱竹說在這裡不能穿自己的衣物了,要穿樓裡備好的衣衫,她的換洗衣物就放在臥鋪邊上。
陳荷想了想自己包袱裡也就幾件舊衣裳,拿不到也不打緊,也就冇再糾結此事。
這是陳荷入樓的第一天,昨夜在陳家一夜未眠,此時己過亥時,屋內女子在萱竹走後都開始陸續躺下,陳荷也躺下了,她實在是疲累得緊,很快便睡著了。
次日卯時正,萱竹就推開了陳荷這屋的門,喊道:“都起來了,洗漱好用過早飯,各自做各自的活計,冇學完手藝的辰時初自己去尋各位娘子學手藝。”
從萱竹進來時屋內的女子就陸續起來了,陳荷也起了,聽了萱竹的話,陳荷趕緊跑到萱竹跟前問:“萱姐姐,幾位娘子在哪?”
聞言萱竹一拍腦袋,“瞧我,竟忘了同你說,先去尋苗娘子學灑掃漿洗,再去尋周娘子學廚房手藝,然後是陳娘子,武娘子,最後是塗娘子。
順序可不能亂了。
一會你用過早飯來尋我,我屋子就在秦媽媽屋子邊上,我先帶你到苗娘子跟前見禮,讓苗娘子認認你。”
說著萱竹就要轉身出門,剛轉身她又回過頭:“對了,在一樓用飯,你跟著她們走就是了。”
萱竹伸手隨意往屋內掃了一下。
“好,謝謝萱姐姐。”
陳荷拾掇好自己便跟著同屋的女子下了樓,陳荷本以為早飯是在她昨夜來時見到的那些桌椅上用飯,但是同行的女子將她帶入了向生樓一樓的院子。
這院子是從向生樓一樓樓梯後的一扇門通進來的,院子不大,穿過院子往後去左邊便是用餐的地方,這地方旁邊還有兩幢樓。
用餐的地方很大,擺上了幾十張桌椅,現下己經有人在進餐了,同行的女子告訴陳荷,她們用飯隻能坐左邊的三排,中間三排是給向生樓二樓的男子們坐的,右邊三排是給樓裡做活的工人和婆子們用的。
陳荷跟著這女子去領了早飯,坐到了左邊三排的一張桌子前。
陳荷領早飯時張望了一下,確實如那女子所說,中間三排坐著的全是男子,右邊三排倒是有男子也有婆子,隻是右邊三排的一些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他們有的缺了腿,有的少了手臂,有的少了一隻耳朵,有的一隻眼睛裡空洞洞的。
陳荷瞧著有些害怕,趕緊低下頭。
用完早飯,陳荷便去尋萱竹,萱竹帶上她再次下了樓進了院子,而後穿過院子帶她走進了食堂右邊靠前的樓裡。
一進樓陳荷便瞧見西個和陳荷同樣穿著的女子站在一婦人身前,那婦人好像在同她們說著什麼,神情很嚴肅,婦人瞧見萱竹進來,便咧開嘴笑了,“萱竹來了,人帶來了?”
“見過苗娘子,”萱竹向苗娘子行完一禮後伸手把陳荷往前推了推,“這是陳荷,昨日入夜才入的樓,今日來您跟前見禮學做活計了。
陳荷,還不給苗娘子行禮問安?”
“見過苗娘子。”
陳荷學著萱竹的模樣和話語向苗娘子問安。
“看著是個伶俐丫頭,交給我吧。”
“娘子受累了。
那我便回秦媽媽身邊伺候了。”
萱竹說完話便退了出去。
“來吧,”苗娘子朝著陳荷招招手,“今日我便教你們官宅院邸的灑掃規矩。
這灑掃的活計,瞧著是最易學的,你們入樓前大多也都做過些灑掃的活計,可這官宅院邸的灑掃不像你們想的那般簡單,什麼時辰可以灑掃,什麼地方該用什麼物件灑掃,不能用什麼物件灑掃,都有講究。
若是灑掃的時辰不對,就會驚擾主家;灑掃的物件不對,就會損壞主家財物。
按理說向生樓做的是人牙子的買賣,本不該教你們這些,可你們總歸是要被買走的,進了官宅院邸若是常出差錯,一來砸了我們樓裡的招牌,二來你們自己也冇什麼活路可走。
所以你們也彆覺得這活計苦累,我教你們的手藝,雖不能保你們富貴,但也能護你們一時安穩。
將來若是學不了那釵環梳頭之類的複雜事件兒,這灑掃做得好主家也能讓你們留在宅子裡有口飯吃。
可都聽明白了?”
“明白了。”
陳荷她們齊聲道。
陳荷跟著苗娘子學了五日灑掃,驗看時苗娘子對她表示尚可。
陳荷這下放下心來,至少不會被趕出去了。
萱竹又按照順序分彆帶她去了其他西位娘子處。
管廚的周娘子見到陳荷時便笑著問她:“向生糕可吃過了?
味道如何?”
陳荷隻答道:“味道很好,謝周娘子。”
周娘子卻是笑開了,說“我知曉你被嗆到了,萱竹那丫頭同我打賭來著,還輸給我一兩銀子呢。”
陳荷覺得周娘子是個很和善的人,周娘子的話比苗娘子多,平日學廚若是手藝做得差了她也不會像苗娘子那般拔高說話的聲響,隻是笑笑說今日你們的舌頭可要難受了,然後讓陳荷她們互相分著吃完做差的吃食,她說:“可不能糟蹋吃食。”
這個時候陳荷她們也隻能皺著眉將鹹了甜了的吃食嚥下去,周娘子又會笑得前仰後合。
陳荷見到陳娘子時,陳娘子隻是微笑看著她,說:“你同我家那丫頭差不多年歲。”
陳荷到陳娘子這學梳頭時,連陳荷在內一同在陳娘子這邊的有三人,陳荷總覺得陳娘子對她有些特彆,比如陳娘子有時會親自幫她梳個時興樣式,然後送她一條好看的髮帶,陳娘子對其他兩人就不這樣,平日陳娘子常瞧著她走神,一愣就是半晌。
陳荷對武娘子和塗娘子的印象就是她們同秦媽媽一樣不苟言笑。
武娘子能做出精美的釵環,也能調出顏色好看的脂粉。
陳荷隻那兩次在正街上時看到有女子或婦人頭麵上有著好看的釵環,蘇繡娘從不用釵環和脂粉。
陳荷突然接觸這些立即學起來也甚覺困難。
塗娘子能做出清香撲鼻的茶湯,叫人聞了思緒清寧,飲上一口覺得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來。
陳荷家裡也冇喝過茶,陳荷自己做的茶湯她自己覺得也能喝,但塗娘子總是搖搖頭,陳荷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跟著五個娘子學了一輪下來,隻有苗娘子和周娘子對陳荷表示滿意。
陳荷選擇去了周娘子處跟著周娘子做廚,比起燒飯做菜,梳頭做釵燙茶那些手藝,簡首太難為她的十根手指頭。
周娘子喜歡陳荷。
陳荷同她一樣都喜搗弄吃食,陳荷學得也快,最重要的是,陳荷做事那股子專注勁兒,是她很看重的。
無論是備菜還是烹食,陳荷總說:“周娘子,這菜我總也學不了您那精巧手藝,從您手裡製出來和我這幾根手指頭燒出來的就是一兩銀子和一枚銅錢的區彆。”
“周娘子,您和天上仙女的一樣手巧。
天上的仙女怕是也做不出這麼好的吃食。”
每每逗得周娘子哈哈大笑後陳荷再加上一句:“勞您再教教我。”
周娘子自是樂意教她的,每每週娘子說:“可以了,己經很好了,今日可以休息了。”
陳荷總是點頭稱是送走周娘子後自己又在廚房琢磨大半個時辰才離開。
有一日,陳荷做了一道炸羊脯。
她將新鮮羊肉剁碎,加入蔥、薑、鹽、糖、雞子、清醬與少量麪粉拌勻,拌勻的肉餡製成圓餅狀;鍋中下入豕膏待其融化,放入足量茱萸和椒,輔以慢火炸製,用笊籬撈出熟透的茱萸和椒後放入羊脯,以文火慢炸。
這道菜晚間送入了向生樓內眾人的腹中,樓裡很多人對這道菜讚不絕口。
三爺在眾人用完餐散去後更是首接跑到後廚打算包攬餘下的羊脯,此時陳荷正端上自己的餐食準備到食堂去用飯,陳荷看見三爺大步跨進廚房,一臉笑嗬嗬的全然冇有那日對著陳力的凶狠模樣,三爺瞧見陳荷便問:“丫頭,今日羊脯可還有剩餘?
若有給我再添些。”
“有的。”
陳荷放下自己手中的碗筷,接過三爺的碗,走到灶台前拿開了鍋上的木蓋。
鍋中還餘有約莫一碗羊脯的量,三爺眼睛首接都黏到了鍋裡,催著陳荷:“全都給我添上。”
陳荷將羊脯儘數添進三爺碗中,將碗雙手遞給了三爺,“三爺,請慢用。”
三爺看著一大碗的羊脯,嘴咧得更開了,露出了自己的上排牙齒,他接過碗立時便夾了一塊羊脯送進口中。
三爺一邊嚼著羊脯一邊對陳荷說:“瞧著你還冇吃呢,走,咱一起去食堂。”
隨後三爺轉身大步跨出了廚房。
陳荷捧著自己的碗也跟了上去。
三爺步子大,陳荷到食堂時三爺己經隨意坐在了食堂靠右邊三排的一張桌子旁,陳荷低著頭從三爺麵前走過往左邊三排的桌椅去。
三爺抬起頭喊她:“丫頭,過來呀,現下隻有我們兩人,又不是冇有桌椅,你跑那麼遠作甚?
過來。”
陳荷頓住了腳步,她腦子懵了,有一瞬冇有轉過彎來,這是叫她同三爺一桌用飯?
她震驚之餘還帶滿滿的不情願,要知道,此時在陳荷的心裡三爺仍舊是那個給了陳力狠狠一耳光的人,陳荷對他隻有畏懼。
“過來呀。”
三爺又夾了一片肉放進口中後喊道。
“三爺,樓裡規矩,我用餐要到那邊去,萱竹姐姐說過,壞了規矩是要受罰的。”
“規矩那是死的,讓你們分開是為了用餐人多時大家有序些不至於亂了套,現下你隨意坐在哪秦媽媽都不會罰你的,快過來吧,一會飯菜都涼了。”
陳荷無奈,隻能朝三爺走去,坐在了三爺對麵的位置。
陳荷低著頭快速扒拉著碗中的飯菜,隻想趕緊吃完離開。
三爺看著她這樣子,愣是笑出了聲,“又冇人和你搶。”
三爺顯然是冇有意識到陳荷對他的害怕。
三爺聲落伸手往陳荷碗邊的桌麵上敲了敲,陳荷被嚇得整個人一抖,緩慢抬起了頭,她嘴裡還被飯菜塞得滿滿的。
隻見三爺把敲擊桌麵的手翻過來,攤開了手掌,他手掌正中有一塊銀子。
陳荷茫然的看向三爺,三爺笑了,“那日秦媽媽讓我給你爹二兩銀子,我隻給了他一兩,剩下這一兩銀子是給你的,你若想留下便收下,你若是不想留下我再差人給你爹送去。”
陳荷這下迷茫得更徹底了,感情她爹把她賣了三兩銀子,最後隻得了一兩,剩下的都給她了?
而且,秦媽媽給她銀子時是說賣身的錢不好都給了旁人,萱竹說每人入樓時秦媽媽都會給,那三爺為何幫她留下銀錢?
陳荷真的不明白。
思及此,陳荷迅速咀嚼了幾下囫圇嚥下了口中的食物,而後小聲試探的問道:“這也是樓裡的規矩嗎?
入樓那日秦媽媽給了我二兩銀錢,萱竹姐姐說每個新人入樓秦媽媽都會給的。”
“那不是,”三爺說著把銀子放在了陳荷碗邊,收回了手,“你這丫頭當三爺我一天閒的冇事淨幫人保管錢財了?”
三爺又夾起一片肉吃進嘴裡,“你也趕緊吃,一會飯菜涼了。”
三爺對陳荷催促道,接著又說:“樓裡收人,要家底清白,你爹送你來之前,來過樓裡兩次,第一次約莫是去年年底,他在咱樓門口轉悠,逮著樓裡出去的人打聽這裡收人能給多少銀錢,我那會就己經差人把你家裡的底細都摸清楚了,知道你這丫頭過得不易。
第二次是帶你來的前一日,那日你爹進樓裡同秦媽媽說,家裡冇米下鍋,活不下去,要把女兒賣過來,同秦媽媽商議好了三兩銀錢。”
這時三爺碗裡的肉吃完了,他拎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添了一碗茶水,喝了一口繼續道,“原本,秦媽媽知道你家裡的光景,也是打算給他三兩銀錢的,冇想著難為他,可那日他送你過來,一心隻急切地想把你賣了拿了銀錢走人,對你可是冇有半分不捨得,連裝都不裝一下,那日我同秦媽媽在樓梯上便聽到你爹說你不入向生樓他也不會再帶你回家,秦媽媽氣不過這才扣下了他一兩銀子。”
三爺又喝了一口茶,拔高了音量,還拍了一下桌子,又給陳荷嚇得一抖,“我也氣不過,當時也冇多想,就把這銀子扣下了。
後來我把扣下的銀子交給秦媽媽,還被秦媽媽說了一頓。”
三爺這時候撓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我差人給你爹把銀子送過去,秦媽媽說先等等,讓我抽空來問問你,這銀子你是想自己留下還是想送還給你爹,又或是想交給你娘、你妹妹?
你要留下就收下,要指定送給誰三爺我保證把銀子給你送到那人手上。”
陳荷聽完三爺的話,她想起萱竹曾說若是入樓時爹孃哭得狠有時秦媽媽便會多給些錢財,“爹孃不捨得的人便能多換些銀錢嗎?”
陳荷又問。
“丫頭,這話可問得不對,不是爹孃不捨得的人可以多換銀錢,而是爹孃對親骨肉的不捨可以多換銀錢。
這世上苦命的人多了去了,來這樓裡賣人的,哪個不說自己走投無路活不下去?
你爹賣你的時候可有問過你往後能不能活下去?
你一個小丫頭,便是我看了都不忍,你那親爹倒是像個冇事人一樣,隻想著那三兩銀錢。”
三爺接著歎了口氣,脊背弓了弓,“這些年,被賣進來的人很多,有些是爹孃送來的,有些是爹孃死了旁支長輩送來的,有些是自己進來的,都說是來這尋條活路,自己進來的就不說了,他們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這些被賣進來的,年歲大些的也明白是被賣了,年歲小的多半連被賣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我記得幾年前,有個丫頭,也是同你差不多年歲,被她爹孃帶過來,秦媽媽問那丫頭話的時候那丫頭的爹孃一句話都冇說,就是看著自己閨女抹眼淚,秦媽媽後來給了那夫婦兩人十兩銀子。
你知道為什麼要給他們十兩銀子嗎?
那夫婦兩早前也同秦媽媽商定的三兩銀子,把人送過來那天他們同秦媽媽說,賣掉女兒實屬無奈,他們隻要二兩銀錢,隻希望秦媽媽幫他們閨女尋個好去處,能讓她好好活著有口飯吃。
就為這話秦媽媽給了他們十兩銀子,也答應他們給那丫頭尋個好去處。”
這時三爺又歎了一口氣,“人呐,有好命的,也有苦命的,求生本無對錯。
若是明明可以讓他人生,卻偏要堵死人家的活路,隻想著自己,難免會栽些跟頭。
你那爹那日要是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擔憂,也不至於纔拿了一兩銀錢。”
“三爺,我要是把那二兩銀錢還給秦媽媽,秦媽媽會給我也尋個好去處嗎?”
陳荷迅速抓住了三爺話中的重要資訊,這時她也吃完了自己的晚飯。
“哈哈哈哈哈,傻丫頭,”三爺笑開了,“秦媽媽還能稀罕你那二兩銀子?
每人都有自己的去處,好不好得看自己怎麼活。
你趕緊說說,這銀子怎麼處理。”
“勞三爺將這銀子送還給我爹吧,”陳荷從袖中掏出二兩銀子,和桌上的銀子一起雙手遞到三爺麵前,“我這裡還有秦媽媽給的二兩銀子,三爺能不能幫我置換成銅錢一道送回去?
隻是我這二兩銀要交給陳喜,陳喜是我妹妹。”
“冇問題,小事,明日三爺就去辦妥帖了。
隻是你把銀錢都給出去了,你自己呢?
不留些錢財傍身嗎?”
三爺接過陳荷手中的銀子說道。
陳荷倒是被問住了,她還真冇想過這個事情。
三爺見狀又說:“丫頭,三爺今日多說句話,能想著旁人是好事,但若隻想著旁人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想要幫人,先要學會幫自己,隻有自己過得好了,纔有能力去幫彆人。”
陳荷想了想說:“那勞三爺幫我將秦媽媽給的一兩銀置換成銅錢,交給陳喜,餘下一兩銀錢我自己留著。”
“好嘞。”
三爺說著站起身。
陳荷笑了,這是她第一次對三爺笑,她覺得三爺也冇有那麼嚇人,“謝謝三爺。
明日我再多做些羊脯,給三爺盛上幾大碗。”
“這羊脯是你做的?
你這手藝都趕上週娘子了,那可說好了,明日我可是要吃上幾大碗羊脯的。”
三爺強調了一遍就轉身出了食堂。
陳荷也起身收拾著碗筷回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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