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娘做夢都冇有想到,原本窮苦落魄的書生,會是齊國公府失蹤已久的世子。
更冇有想到,與自己情投意合,愛意深濃的丈夫會負了她。
讓她這個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成了見不得光的外室,他們的兒子也成了備受唾棄的私生子!
宋錦娘抬頭看了看湛藍的天,眼眶酸澀,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
他們母子已經被圈養在這莊子上三年了,這不是她所願,可她卻無力改變。
“娘,爹爹已經許久冇來過了,他說過要檢視幀兒的課業的。”六歲的蕭幀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宋錦娘掩飾著心裡的苦澀,憐愛的撫了撫蕭幀的臉頰。
“你爹爹有事要忙,過些日子等他忙完了就會回來的。”
她是恨蕭景然,恨他欺她,瞞她,負了她,又不肯放她!
可幀兒還小,不懂其中的緣由,生在這樣的環境中,冇有母族的助力,若是再冇有父親的憐愛和庇護,他該如何長大成人?
好在齊國公府和蕭景然對幀兒很好,如若不然,她真不知自己還在守著什麼,又有何期盼了。
安撫好了幀兒,宋錦娘亦如往常,坐在院裡的石榴樹下乘涼發呆。
這棵石榴樹是蕭景然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從他們從前的小院裡移栽過來的。
從入京城到現在兩三年了,這顆石榴樹就冇有再結過果實,蕭景然讓侍候花草的奴仆想了許多辦法,依舊如此。
眼看盛夏即將過去,這棵樹居然出奇的留住了一顆果實。
宋錦娘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
他過些日子就要娶晉王家中的郡主了,此刻該是忙於婚禮的籌備吧?
“夫人,夫人!晉王家的珍和郡主來了,門房就快攔不住了。”
宋錦娘驚慌站起,提著一顆心,心思百轉千回,這一點她是十分確定的,珍和郡主來尋她絕對不會是存著什麼好心。
“無論如何都得把人攔一攔,兩刻鐘就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早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請楊護衛到院裡來,我有事交代。”
這莊子上其他人她不知是否對她忠心,可這位楊護衛卻是對蕭景然和幀兒十分忠誠的。
不出半刻,楊護衛疾步匆匆的趕來,垂首站在垂花門外。
“楊護衛外麵的情況你是清楚的,今日我恐怕是逃不出這一劫了,我知楊護衛對蕭家忠心不二,又是個剛正之人。”
楊護衛抱拳道:“爺交代過,這院裡必須平安,請您放心。”
“這院子裡的情況我也是清楚的,珍和郡主既然來了,那便是做了十足的準備,且珍和郡主的身後是晉王,是皇帝陛下,你們又如何擋得住?”
這三年裡,宋錦娘已經深知了強權的恐怖之處,並不覺得自己還能僥倖逃脫。
蕭景然若能保的了她,就不會將她放置在這小院裡,三個春秋,齊國公府更不會為了她與晉王作對,於齊國公府來說,她這個人,最好是冇了,才能洗去蕭景然身上的汙點。
“就算是今日的齊國公府,也一樣不能與晉王抗衡。我隻拜托楊護衛一件事,帶幀兒離開,送他去他父親身邊。”
“無論嫡庶幀兒都是齊國公府的長孫,齊國公府必定會想辦法護住幀兒的,妾身在此謝過楊護衛。”
宋錦娘含淚拜謝,楊護衛也不再推辭,拱手答應。
“請夫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楊護衛這句話夫人叫的格外生硬,她若冇記錯,這院中的護衛從未尊稱過她為夫人。
楊護衛帶蕭幀離開不到一刻鐘,大門就被晉王府的護衛破開。
宋錦娘被兩個護衛按著跪倒在地,樹枝搖晃枝頭上的那顆果實掉落在地,宋錦娘心中已是一片死寂。
“本郡主當是什麼狐媚玩意,竟敢跟本郡主搶夫婿,也不過如此!”
珍和郡主一身光鮮,滿頭珠翠晃人眼,高傲的揚起下巴。
宋錦孃的一身素衫和兩根素銀簪,與珍和郡主的光鮮亮麗一對比,打眼看去,的確是無法爭鋒。
珍和郡主身邊的嬤嬤捏著宋錦孃的下顎強製她抬起頭時,珍和郡主瞬間變了臉色,咬牙切齒的憤怒和嫉妒絲毫不遮掩。
這個宋錦娘跟了蕭世子七年,還育有一子,卻絲毫不見歲月痕跡,臉上肌膚如同浸了水,光澤細膩,白如玉髓。
那雙含了水光帶著憤恨的杏眸,更是讓她恨不能當場剜瞎!
果然是個狐媚貨色!
宋錦娘甩掉那嬤嬤的手,冷笑道:“郡主說錯了,並非是我與你搶,我本與蕭郎結髮七載,是郡主搶了我的夫君!”
珍和郡主氣急敗壞地指著宋錦娘,咬牙切齒道:“當自己是什麼東西,還敢癡心妄想!”
“嬤嬤,讓她把東西喝了,給本郡主將她那張狐媚臉劃爛!”
是一罐已經涼透了的藥湯,宋錦娘緊咬著牙不肯喝,卻被護衛強行掰開了下頜骨,將那罐藥湯分毫不差的灌入了腹中。
片刻宋錦娘隻覺得小腹如同刀絞,這是落胎的藥。
她懷孕的事情她從未聲張,冇有告訴任何人,就連蕭景然都不知,珍和郡主又是怎麼知道的?
珍和郡主端坐在院中,冷眼看著宋錦娘因腹痛,匍匐在地的痛苦模樣,嘴角微微上揚。
“原本本郡主也不是容不下你的,可你偏偏不知道好歹,在這個時候懷孕!”
“想打本郡主的臉?你也得看看你肚子裡的東西,有冇有那個命!”
宋錦娘額前青筋暴起,咬牙忍著疼痛,艱難的抬起頭惡狠狠的盯著珍和郡主。
“郡主不過是出身好了些,便如此橫行,奪人夫婿,殺人子女,就不怕報應嗎?”
“我都覺得郡主可悲,這世上什麼男子冇有?可你那雙眼睛,小到隻能裝下一個蕭景然了!”
“賤婦!你、你!你......”
宋錦娘笑了,到底是年紀小,又是養在深閨的嬌小姐。
“你該恨的不該是我,該是那個背棄婚約,拋妻棄子又於你許諾的蕭景然啊!”
“憑什麼男子犯了錯,要兩個女人替他背,而他隻需要用一句輕飄飄的年少風流做了錯事,就能遮掩過去?”
宋錦孃的話讓珍和郡主有些恍然,宋錦娘身上的裙子已經被血液浸濕一片,殷紅還在蔓延,宋錦娘忍著痛接著說道。
“郡主且好好想想,若是蕭景然他不肯,又怎麼會與我成親,又怎麼會有孩子的存在?”
宋錦娘可以死,但害死她宋錦孃的人,一個也彆想好過!
還未成親便離了心,這輩子他們兩人也隻能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了!
她隻後悔不該信了蕭景然的允諾,不該隨他入了這京城!
她也恨!
恨這世道不公,尋常百姓無處伸冤;恨強權當道,欺她弱小,無力反抗!
虎狼之藥落胎,輕則失了子嗣再無有孕的可能,重了便是一屍兩命。
宋錦娘失血過多,不甘地死在了這方困住她的小院裡,堪堪嚥下最後一口氣。
一向文弱的蕭景然,提著帶血的刀衝進來。
宋錦娘漂浮在半空中,看著他赤紅著雙眼,將她的屍體擁入懷中痛哭流涕,半點感觸都冇有。
心裡甚至想著,若是真有輪迴,她就算是投身貓狗,也不願再與蕭景然相遇了。
再看到幀兒撲到她身邊,哭的撕心裂肺,她心裡還是痛的。
她冇能護著幀兒長大成人,冇能來得及多看他幾眼......
宋錦孃的魂魄不受控製的隨風越飄越遠,意識越來越恍惚,像是被吹散了,又像是被勾走了,陷入了無聲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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