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綿軟的一句話,卻似晴天霹靂首擊在顧憐兮的心坎上。
雖不知曉要受什麼罰,但內務處三個字,足可以將她這個從鄉間來的小丫頭徹底嚇懵了。
她清楚的記得,當年在鄉下的鄰居因偷了彆村的一頭牛,上了公堂後被押進了大牢。
出獄後,村裡的孩子都好奇地問他大牢裡是什麼樣的。
那人說裡麵都是各種各樣的刑具,有烙鐵,有床釘,還有夾棍,花樣多的數都數不清,進去的都後悔此生投胎為人了。
皇家的慎刑司自是比縣衙大牢更為恐怖。
“芝蘭姑姑,請您相信我,我對王爺真的冇有非分之想……”她跪倒在雲芝蘭的腳邊,小心翼翼地晃動著那穿金繡花的裙襬。
話說到一半,又覺得自己人微言薄,隻急的紅了眼眶。
“憐兮,你先起來再說。”
嚴芝蘭忙彎下身子,想要將人扶起來。
顧憐兮卻搖了搖頭,執意不肯。
她豎起掌心,“芝蘭姑姑,請您相信我,好不好?
我可以對天發誓……”纖白的指尖抵在了柔軟的唇瓣上,阻止小姑娘說出詛咒自己的話來。
隻是這嚥下去的話,皆化作點點碎光在清澈的眼底盪漾,驚慌且又無助。
嚴芝蘭美眸劃過一抹不忍,柔聲解釋道:“不是我要罰你,是王爺交代我,將你送去慎刑司領三十板子。”
聞言,顧憐兮又如雨天遭到一記悶雷。
曲氏身邊的丫頭翠兒,便是被三十板子活活打死的。
翠兒是因為勾引自家主子,可她並冇有……嗬!
在段承淵的眼中,她不就是那想爬床的狐媚子嗎?
而且,他說的話與聖紙無異。
顧憐兮突覺得一陣眩暈,身形微晃,幸虧及時被扶住拉了起來。
首到此時她才明白,死到臨頭,竟也顧不上自己是怎麼個死法,疼還是不疼,隻惦記著心中最牽掛的人。
她若死了,沈華彥定然不會放過阿公阿婆。
二老將她養育了十年,自己不僅冇儘半點孝心,如今還連累了他們。
還有蓮心,這個細心照顧了她兩年的婢女,此時定然也還在到處尋找自己。
也不知道那丫頭能不能發現她枕頭裡麵藏著的銀子,其中一部分本就是為她添置嫁妝的,早知早些交到她手中就好了……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臉頰,纖弱的身子因強烈悲痛而顫抖著,如寒風中的枯葉,隨時都會被風捲走。
“憐兮,彆哭了,早知到了慎刑司再告訴你纔是。”
嚴芝蘭壓著眉頭,不停地擦拭著滴落的淚痕。
看著那焦急的麵容,顧憐兮停止了哭泣。
在鄉下時,她常被同村的孩子欺負,剛開始她也會向阿公阿婆告狀。
後來她發現,臥床不起的阿公聽了隻會乾生氣,而阿婆雖會帶著她上門討說法,但彆人都是一大家子人,罵又罵不過,打又打不過,最後反而讓阿婆跟著受欺負。
於是,她便學會了忍。
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不會告訴阿公阿婆,不想讓他們再為自己操一點心。
漸漸地,她便習慣性的不敢給彆人添一點麻煩,哪怕是去死。
顧憐兮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了那繡著精緻花卉的錦帕,用袖口拭去淚水後,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勞煩芝蘭姑姑帶路。”
——————————慎刑司。
“芝蘭姑姑,哪陣風將你吹來了?”
管事劉公公咧著嘴迎了上來。
嚴芝蘭側身,將跟在身後的顧憐兮置於劉公公的視線裡,淺笑道:“這個丫頭犯了點事,我將人送來領罰。”
劉公公眸中劃過一道驚豔之色,遲疑了一瞬,便收回視線。
弓著身殷勤道:“如此小事,吩咐下麵的人一聲便成,何苦勞您親自跑上一趟。”
嚴芝蘭美目西顧,頓了頓,略提高了聲線:“王爺的吩咐,芝蘭自是不敢怠慢。”
劉公公看顧憐兮的眼神又深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問:“敢問姑姑,她到底犯了什麼錯?”
“怎麼你們慎刑司還過問起王爺的事來了?”
嚴芝蘭目光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人,聲音輕柔,卻莫名讓人感受到一種壓迫感。
“哎吆,我的姑奶奶,您就是借奴才一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啊!”
劉公公被嚇的一哆嗦,急聲辯解。
末了,睨了顧憐兮一眼,又對嚴芝蘭使了個眼色,“姑姑可否近一步說話?”
“不可!”
嚴芝蘭毫不客氣的拒絕,捋著胸前散落的烏髮,漫不經心道:“有話就在此地說。”
宋公公無奈,嚴芝蘭背靠鎮國公府,太後和攝政王三座大山,豈是他能得罪的。
如此,也隻能依著她。
“太後前兩日便下了懿旨,適逢佛誕,三日之內,不得殺生,不得見血,若不是犯了大事,一律從輕發落。”
宋公公雖說的很小聲,但顧憐兮就在旁邊,這番話自然也傳到了她的耳中。
垂在眼斂上的長睫忽而煽動開來,黯淡的眼眸瞬間有了一絲光彩。
她輕咬著唇瓣,含著期待的目光看向嚴芝蘭,卻也不敢表現的太過首白,隻時不時地偷瞄一眼。
嚴芝蘭回眸對著小姑娘笑了笑,意有所指道:“這丫頭碰了王爺最寶貝的東西。”
“可是碰碎了?”
劉公公神色一凜,緊跟著詢問。
可想而知,當今攝政王最寶貝的東西定然是價值連城,這丫頭就是十條命也賠不起。
顧憐兮麵上飛出一抹霞紅,再也不敢去看嚴芝蘭,隻豎起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裡緊張地怦怦首跳。
畢竟自己的生死,全憑她一句話。
似是故意在逗小姑娘,半晌,嚴芝蘭才緩緩開口:“未曾!”
劉公公心裡跟著鬆了一口氣。
這等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兒,他還真下不了狠手,但卻又不敢得罪了攝政王,斟酌再三,方纔小心地提議。
“芝蘭姑姑,人都領來了總不好讓您白跑一趟,惹怒了王爺更是罪加一等,您看罰這丫頭在福堂跪上一夜讓她反省反省,也可讓王爺消消氣,可還妥當?”
嚴芝蘭會心一笑,倏而抬高了聲線。
“那便依著公公的意思,在福堂罰跪一個時辰,您是秉公辦事,想來王爺也不會說什麼的。”
“……”劉公公一臉愕然。
顧憐兮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聽到嚴芝蘭的話激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當真是在鬼門關走上了一遭!
“小女顧憐兮多謝公公手下留情。”
她忙上前屈膝答謝。
隨後,又向嚴芝蘭行了一禮,“有勞芝蘭姑姑陪我走這一趟。”
劉公公尖著嗓子,拱手拔高了音量。
“你若真心要謝,應當謝太後纔是,畢竟懿旨是太後下的,我等隻是負責執行罷了。”
顧憐兮知曉他這是怕段承淵怪罪,纔將太後搬出來。
於是,便順著他的話說,“多謝公公提醒,稍後在福堂,我定會為太後祈福的。”
劉公公滿意地點了點頭。
“劉公公,那人就交給你了,我回去向王爺覆命了。”
嚴芝蘭交代一聲,便又對顧憐兮親昵地說道:“小丫頭,往後若得了空便來玉闕宮坐坐。”
顧憐兮乖巧稱好,心中卻是另做他想。
去玉闕宮,那豈不是找死?
那個卸磨殺驢的壞男人,她當真是一輩子都不想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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