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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餘未晚呆怔的時候,掀起的藍色隔斷簾已經緩緩落下。
阻隔了視線,外麵的情況看不到了。
但還能聽到聲音,除了嘈雜的碎步聲之外,還能聽到繁夜逐漸走來的腳步聲。
還是一貫的不疾不徐,穩健沉斂。
好像是在朝著她的床位這邊走來。
是的,即便在喧鬨的場合裡,她也能第一時間分辨出繁夜的一切,哪怕隻是他的腳步聲。
因為之前,她真的很愛他,他的衣食住行,她都在乎不已,哪怕對他走路的習慣都瞭若指掌。
不過現在看來,她瞭解到的都隻是表象。
就像媽媽曾經說的:她看人太簡單赤誠,對人的瞭解隻是浮於表麵。
聽著愈發逼近的腳步聲,餘未晚逐漸緊張起來。
為什麼繁夜要來這裡?還帶了他的未婚妻?
是知道她今晚遇險了,所以帶上心愛的女人,來看自己的笑話?
在她胡思亂想間,沉穩的皮鞋聲已經在隔壁床位上停下。
繁夜的清越低沉的聲音傳來:“唐婧,感覺怎麼樣?”
那個被叫唐婧的女人似乎是在笑,話語還是那樣嫵媚中帶著乾練,“不過是被流浪貓抓破手指,傷口不到一公分,我都覺得冇什麼,倒是你,非要讓我來打一針狂犬疫苗。
”
“概率問題。
很多事,冇有發生,風險是0,一旦發生,風險就是百分之百。
”
“嗬嗬。
”唐婧嬌笑了下,“這麼看來,繁總你還是很在乎我的,我很欣慰。
”
“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
”
“你是說接觸那些流浪貓?這不是看它們可憐麼,再說了,外景拍攝期間,正好閒得無事……。
”
“不止如此,你是做專業模特的,身體上不能有疤。
”
“好了好了,看你那個表情,下次不抱那些野貓了。
”
“還要繼續住酒店?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套公寓。
”
“那倒不用,我打算自己出錢買房,和你挨著,你覺得怎麼樣?”
話音落下,簾子那邊又響起了唐婧愉悅的笑聲。
原來,他真正關心愛的女人是這樣仔細。
他有過陪自己來醫院嗎?
冇有。
隻有去年,隻有媽媽去世,她哭了幾天後來一直髮燒,抱著他求他不要走的時候,他給自己吃了退燒藥,然後安排了家庭醫生給她……
餘未晚靜靜聽著兩人關切的對話,握緊了手裡的那一遝信封,又無意識地看了一眼傷痕累累,已經腫脹起來的右手。
唐小姐的手會不會有疤痕,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的右手,肯定是要留疤了,應該會很醜。
不過還好,不會醜太長時間,因為她可能活不了到年底。
想到這,
她竟忍不住掠唇一笑。
禍兮福所倚,手差點廢了,至少打冇白捱,五萬,比原本的五千可要多十倍了。
這樣,大哥藥費的缺口又小一些了。
半個小時後。
隔壁簾子裡響起了腳步聲。
高跟鞋和皮鞋的聲音漸行漸遠,繁夜和唐婧好像離開了。
心中陰雲漸消,餘未晚疲憊地整理隨身包包,準備離開。
錢剛裝好,留觀時間也到了,護士站的護士進來,檢視了一下她的傷口,通知她可以離開了。
跨上單肩包走出急診室門口的時候,一道頎長的身影忽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馮助理。
”
看到擋在眼前的馮乘,餘未晚短暫的愣了一秒,便立即開口問好,同時側過身,給對方讓出一條道路。
問好是出於家教和禮貌,但僅限於此。
她不想和繁夜身邊的人有任何牽扯。
隻是纔剛抬腳,就看到馮乘朝自己跨出一步,開口道:“是繁總叫我在這裡等你。
”
抬腳的動作變得僵硬,餘未晚看向馮乘,“他知道我在這?”
原來,繁夜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隔壁。
“繁總說,像今晚這樣的‘意外’,以後也許會有很多。
您之前一直靠家裡養著,婚後也是做全職太太,從未有過社會工作經驗,賺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馮乘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平靜如水。
可餘未晚知道,他肯定不止是字麵上的意思,小心地斂了斂眸,“繁夜想要你轉達什麼,直接說吧。
”
“繁總說,如果想要儘快湊齊您大哥的住院費,以及讓家裡人都平安消災,還是聽從吩咐的好。
”
餘未晚:“……”聽繁夜的吩咐?聽他的要求,乖乖的去賣嗎?
馮乘繼續開口,語氣也冇有一絲尷尬:“有時候,人要學會向現實低頭。
其實,昨天陸公子給您開的條件還是不錯的。
”
餘未晚臉上一僵,果然是夥伴,陸野連那份主奴協議的事兒都要告訴繁夜。
見她不答,馮乘繼續說:“其實,實在不願意接受陸少的條件,那就請您好好考慮繁總的提議。
”
說完這句,馮乘便轉身離開了,離開之前還丟下一句:“繁總的耐性不多了,儘快想清楚聯絡我。
”
隨後就大步離開了,很快消失在了醫院走廊。
餘未晚聽著馮乘的這些‘警告’,無意識地捏緊了揹包肩帶。
繁夜,你真的非要這樣來作踐我麼?
堂堂的餘家小姐出去賣,以後,等大哥醒來,大哥的兩麵往哪放,餘家的臉麵又怎麼辦?
*
翌日。
餘未晚去找李銳,跟著一起去賣廠區的老舊淘汰設備。
但那些設備本就是市場淘汰的,加上都損壞了,連原價的十分之一都賣不掉。
轉了一天,最後隻能以賣廢鐵的價格,賣給廢品回收站,隻賣了不到十萬。
加上那五萬,直到晚上九點,才隻湊出十三萬的住院費交給醫院。
缺口還有很大。
主治醫生說,大哥的腦部血管還很脆弱,血管瘤畸形的位置在腦部深處,繼續短期內開次開顱風險太高,基本上下不了手術檯,隻能選擇聯合介入科一起,選擇進口微米級導管堵死瘤子,看能否讓瘤子在失去血液供應下自然縮小。
這些她聽不懂,唯一明白的就是現在的大哥出不了ICU,至於甦醒,要看身體恢複和意誌力。
至於昏迷時間,或許半個月就可以轉出icu,或許幾個月,幾年……
隔著icu的探視窗,餘未晚看了一眼全身浮腫,還插滿各種管子大哥,心疼的不行。
呼吸機、導尿管、心電監護設備……
大哥根本離不開這些。
但這些都需要錢。
她現在右手受傷,短期內,連鋼琴老師都做不了了。
懷著異常沉重的心情,她回到了日租房。
推開門,狹小陰暗的地下室裡一片漆黑。
光線驟然變暗,眼睛一時間適應不了,入目全是一片黑暗。
她隻能和瞎子一樣,摸索著要去拉垂在牆壁的燈繩。
伸手在半空一抓,燈繩冇摸到,卻摸到了一隻溫熱寬大的手。
餘未晚呆住,耳邊傳來一個人悶悶的低笑聲,接著自己的喉間一緊,就被掐住了脖子抵在門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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