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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見攝政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叩見攝政王……”
謝昀涼薄寡淡的俊眸,懶散一抬,摺扇慢敲掌心,掃了眼給陳潯蓋毛毯的寧清窈。
寧清窈被他盯得後背僵硬,緩緩轉過身,對上那雙生性淡漠的眼。
“攝政王是我陳家請來的司禮。”陳夫人提及這位遠房親戚謝昀時,眉目間也多了幾分自信,看向寧夫人。
當年謝昀生母,鳶太太妃,與陳仲學母親情誼頗深,雖是這一輩聯絡少了,但有事求到貴妃頭上,鳶貴妃還是讓謝昀出麵了。
謝昀保媒,保到自家女人頭上,真是頭一樁。
來之前說的是給寧二姑娘與陳潯保媒,來了之後換親替嫁,成了寧大姑娘……
謝昀麵色陰晴不定,趨向於麵無表情,安瑾屁股坐不住,忙不迭把主位讓出,低聲下氣討好道:“王爺,請上座。”
眾人都盼著這位權柄滔天的主兒開金口,然,謝昀遲遲不說話,目光轉到寧清窈頭上:
“凡是婚事,皆講你情我願,才能琴瑟和鳴。這樁婚事,本王雖保媒,卻也得問一句,陳潯,你可願意?”
陳潯看向為他拾毛毯的白裙女子,微風裡、女子麵容美麗髮絲輕揚,似察覺寧雅沁在某個角落偷看,便頷首笑答:“臣願意。”
他願意?!真是氣炸了寧雅沁。
這些年她使儘手段,以為終於能入陳潯眼,後來他出了事,她雖對他棄之如履,可她也不允許,自己用心引誘過的男人,輕易移情彆戀,甚至變心對象還是獨眼瞎,這不是拉低了她檔次嗎?
謝昀屈指慢敲桌麵,轉頭看向寧清窈,漫不經心地審問:
“那麼,寧大姑娘,你可願意?”
前世,寧家讓寧清窈替嫁,而謝昀從中轉圜,也是詢問二人意願,她說了一句不願,攝政王便輕而易舉取消了這門婚事。
這一世……
寧清窈對上那雙眼,那雙永遠不會為任何女人泛起一絲波瀾、永遠那麼薄情冷漠的眼。
腦海裡逐漸浮現出前世一幕幕曾被他利用、曾無數次為他赴湯蹈火、曾被鎖於地宮金籠的畫麵,她忽然笑了。
笑如三月春花,姣姣又明亮,卻也摻著幾絲哀色,她聲音極輕,輕如江南微雨:
“我願意。”
前世,陳潯一年後恢複官身,極快官拜一品,娶妻不納妾,安然到老。
跟著這樣踏實穩重、容貌清雅的男子,怎會不願?
在陳家夫婦殷殷切切的目光盼望中,她說了願意。
陳潯眼底閃過詫異,冇想過這世間女子,會有一人嫁給殘廢的他。
陳潯忍不住提醒:“大姑娘,我不過一介廢人,若你嫁我,怕誤你終身,且我陳家如今境況,所有媒婆都談之色變,你——”
“你閉嘴。”陳夫人眉頭一皺,罵陳潯拎不清,隨後又笑著尷尬道,“阿窈姑娘,我家陳潯、是是自卑,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她語倫無次地為自己找補。
陳潯無視母親的找補,那雙溫潤如明月清風的眼睛,定定看向寧清窈,頗為真誠道:
“阿窈姑娘,希望你思慮周全……我是個殘廢,陳家落敗虧空,我雖屬意你,卻不想誤你終身,如寧夫人所言,你如果現在嫁進陳家,無疑於一腳踩進泥潭。”
若一年後,我恢複官名,若你還願嫁我,我必不辜負你這片真誠之心。
陳潯雖是在勸寧清窈慎重,可他卻也在等她回答。
謝昀臉色已然有些不好看,他一向陰晴不定,眾人也習慣了,隻是更小心謹慎,唯恐出錯。
在這緊張的氣氛裡——
寧清窈輕輕挪步,站在重生後的陽光裡,餘光瞥向那片生命力極強的燦爛杜鵑花,一瞬後又看向謝昀,低頭垂眸,乖順柔聲道:
“臣女,願意。”
她用最乖順的態度,說了最忤逆的話。
謝昀攥著滾燙的茶盞,似笑非笑的薄唇逐漸下沉,盯著寧清窈良久,驀地冷笑一聲。
陳夫人一喜,牽著寧清窈的手,感動的眼圈通紅,更加語無倫次:“好好好孩子,陳家虧誰,都一定不會虧欠你。”
陳潯實在拗不過雙親,本以為今日不過是陪父母來寧家打發時間,他認為寧清窈不可能嫁給他,故而這門婚事一定不會成,他也很清楚,如今雙腿殘廢,不會有任何女子嫁給他。
可是……
在那女子為他雙腿輕蓋毛毯,在那女子輕聲說‘我願意’時,他還是感到小小震撼。
寧清窈不知那高坐上位的攝政王會怎麼想,他應該也不會怎麼想吧,他隻會覺得喪失一柄刺向太子的利刀會極為可惜,不會難過更不會有任何情緒起伏。
他把自己當成一柄美人劍,可自己卻是個人。
是人,就要有人的活法。
謝昀,這輩子,我不想再做一柄劍。
就在陳夫人拉著寧清窈手腕話家常時,高坐主位之上忽然將一盞熱茶,狠狠砸到地上!
茶盞恰好濺到安瑾裙襬,嚇得她臉色灰白如死人,當即顫巍巍跪下!
滿室,無一人不下跪,誠惶誠恐地低頭斂眸,不敢看向謝昀。
鬼知道那位喜怒無常的攝政王又在發什麼火?
寧清窈被這茶盞碎片的驚響嚇了一跳,隨著其他人一起,沉默跪地。
“寧家,便是這待客之道?”頭頂傳來男人譏誚又冰涼的質問。
隻見那碎盞的茶屑中,竟摻著一顆米粒大小的小砂礫。
寧夫人險些嚇暈過去,幸好隨寧父這些年經過不少大風大浪,此時才能竭力穩住心神,但話音裡還是帶了一絲恐懼的顫抖:“臣婦招待不週……請、請攝政王責罰!”
謝昀嘖了一聲,那冰冷如刀的目光落在寧夫人頭上。
整個寧家,彷彿都危矣。
謝昀袖袍一揮,連壺帶盞全部砸落在地!隨後站起身,闊步離開。
滾燙茶漬,濺的寧夫人滿臉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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