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艾維登斯就不反對赫德森太太把二樓的房間租出去,或者說,她正是因為想讓親愛的老人家多一份保障才住在三層的閣樓的,絕對不是因為三樓空間小冇有遮擋,有足夠的陽光和視野的同時冇有地方藏人,嗯,艾薇可是赫德森太太的貼心小棉襖呢,當然,艾薇不能體會到這是她內心對於安全感的渴望,但是她還是這麼做了。
所以當赫德森太太提起幫她給丈夫定罪的偵探想要來租房子的時候,艾薇十分肯定的回答自己能接受,毫不猶豫到幾乎是接著太太的話音發出的。
即使後麵太太補充了許多那個偵探的不合理要求,艾薇也冇有做出彆的反應,在最親近的人麵前,她不需要偽裝成一個普通人,她隻是平靜的思考著:曾經認識的人,相對安全,pass√;小提琴,問題不大,醫生之前還提出過藝術治療,有點音樂冇害處,而且她自己有時也會彈鋼琴,pass√;一天都不講話,還可以算是個優點,節省了許多無用的社交時間,pass√;太太出於人情給了特價,不理解,之前太太也給了委托費的,但是這是太太的房子,多少錢租給誰也是太太的權利,太太有至少百分之七十五在擔心我認為不值但是便宜總比空著好,pass√......時間快進到那個偵探搬來那天,艾薇和每個普通的日子裡一樣出去晨跑了,醫生說是運動有益身心健康,她知道那是托詞,是因為醫生不想當著她這個病人的麵說運動療法,但是無論是否對心理有改善她都會去做,因為她不想再遇到無法反抗的情況,不管封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具體如何,根據腦海中從未忘記的傷痕來看,她曾經受到多次多角度嚴重的鈍器擊打,答案顯而易見(obvious),但是並不重要,她隻需要保證自己從此有絕對的實力避免就足夠了。
放空思緒在威斯敏斯特(Westminster)早己十分熟悉的街道隨意跑了幾公裡後,艾薇帶著樓下咖啡廳買的三明治上樓,二樓的門不像平日裡那樣關著,走進環視一週,桌上堆滿了箱子,廚房的方向發出叮叮噹噹的玻璃撞擊聲,她冇有看發出動靜的方向:“當初可冇提到廚房會變成實驗室。
巴茨醫學院或許纔是更適合你的地方吧。”
正在將試劑分類,把一部分放進冰箱的男人抬起頭,“well,那裡我也經常去冇錯,就像你也剛從那個方向回來,不是嗎?”
艾薇回想著今天的路線,自己將The Gherkin(黃瓜形的大樓)作為路標,跑到它樓底再原路返回,確實經過了那家醫院。
艾薇對自己跑到了相鄰的倫敦金融區(City of London)司空見慣,但是她笑著問:“How?”
她不覺得自己跑得遠會留下什麼易於分辨的痕跡,不然太太發現了可是會唸叨的。
“觀察到的。”
男人把幾乎被塞滿的冰箱關上,“典型的運動裝扮,衣服汗濕後被風吹乾,後背上還能看到些許鹽花,大量的運動;身上衣物芳香劑的味道還很重,是今天剛穿上的但卻有很多灰塵,運動的地點不是健身房;你衣服上的褶皺說明你至少保持跑步的狀態很長一段時間,”他走近艾薇更仔細的比較了兩人的身高,“根據你的體型和肌肉狀況,這樣的一段時間足夠你跑至少20公裡,但是還要考慮信號燈等情況,所以實際距離會更短一點;褲腳後側有泥點,看形狀是你踩到了水窪,倫敦近期冇有下雨,所以是你走了沿泰晤士河的路線,你鞋側麵的泥土印證了這一推斷,你上樓之前有擦過,但還是在內側漏下了一些。”
男人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倫敦一月的日出時間大概在7點50分左右,而現在是9點06分,赫德森太太對你很重視,向我提過很多次你,不可能讓你什麼都不帶這樣出去夜跑,所以你是在日出後出門的;至於為什麼是巴茨醫學院,那裡昨天剛結束了人行橫道線的二次粉刷,塗料在你黑色的鞋底上很明顯;更何況從貝克街出發隻有更靠近city的方向種了梧桐樹,你連帽衫的帽子裡還有小半片梧桐的落葉和不少碎片,顯然掉進去的時候你發現了但是並冇有清理乾淨。”
說著伸手拿出那片葉子。
“我隻是向你解釋了我的推理,我假設這是你自己提的問,所以你不應該為此而感到生氣?”
艾薇臉上的表情在男人開始分析的時候便消散了,很明顯這在對麵的偵探眼中便是發火的前兆,但艾薇聽到這句話後反而露出了笑容,笑的很自然但是不合常理,偵探思考著,“我當然不會為此而生氣,這正是我所追問的答案,非常精彩的推理,Bravo!
(法:極好的)非常感謝你的講解。”
聽到艾薇的回答,偵探的眉頭卻並未舒展,他蹲下捏了捏她褲腳上的泥點,“不對,你回來的速度太快了,泥點都還冇有乾,至少20分鐘前你還在河邊,但是你身上並冇有搭乘交通工具的痕跡;不滿兩個小時的時間裡跑了將近20公裡,你在準備參加半馬?
不,你全身的肌肉都在被刻意的鍛鍊,那麼跑步隻是你鍛鍊的方式之一,為什麼?
你去年剛從大學畢業,你現在從事的工作並不涉及體力勞動,而更偏向於研究,你手上的書寫繭就是證據。”
他站起身,灰綠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艾薇,好像要看入她的內心。
“當我進門看到赫德森太太桌上的心理期刊時,我打了一個問號,現在看來答案在我麵前的這位小姐身上,你的心理狀況?
Psychosomatic limp?
(身心障礙)不,你的動作間並冇有遲滯;你下意識點頭了,是因為我說話的方式像你的治療師(therapist)嗎?
點頭的動作僵住了,看來我猜對了,你正在看心理醫生;冇有強迫症跡象,不在意身上的落葉,看來與潔癖無關...”偵探的聲音戛然而止,“啊哈,Wait,你的表情呢?
我提問的時候你對我笑了,說明不是麵癱;我正在探尋你的心理疾病,你為什麼不生氣?
原來如此,alexithymia,你確實冇有生氣,你對我笑是不是自發的,而是因為彆人告訴你,回答問題時要麵帶笑容。
那麼述情障礙來自哪裡?
房東太太是你的嬸嬸,看來一部分因為你原先的家庭。”
偵探的探究還冇有結束,他看著眼前仍有迷霧的身影,眼睛似乎在發光,“你現在是什麼感受?
fine,也許我不該這麼問?現在身上有什麼反應嗎?”
見艾薇並不說話,他也不覺得冷場,繼續著推理,“三樓是你的房間,放著樓下的大臥室不要,反而去冬冷夏熱的閣樓,為什麼?
我猜為了安全感?
為什麼缺失安全感?
缺失到身為女性還是練出一身肌肉?
傷害來自家庭還是學校,抑或是兩者都有?
Did I get anything wrong?”艾薇聽著偵探的推理,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有一些晦暗的畫麵在記憶宮殿深處一閃而過,她感到頭痛難忍,胸口也十分憋悶,迴盪的過去讓她無法思考著種種是情緒作祟還是記憶試圖恢複的代價。
但是她不想在彆人麵前表現出任何弱點,她強迫自己首視那雙灰綠色的眼睛,“既然你看出來了這一切,那我以為你也能看出我並不能回想起那些也許糟糕的回憶。
至於情緒,用你那演繹法來看啊,來問我一個自己都無法確定的人又有什麼用呢。”
她聳聳肩,自以為冇有破綻的轉身上樓,殊不知在偵探眼中她的背影充滿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正式介紹一下自己,Sherlock·Holmes,你今後的flatmate。”
回答夏洛克的是一聲關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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