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燒肉的味道太濃鬱了,風一吹,說是飄香十裡都不為過,這也吸引來了不少隔壁村的孩子,一個個衣衫襤褸的孩子聞著味兒就來了。
有幾個半大孩子甚至都冇穿衣服,隻有腳上一雙草鞋。
“這……這是……?”李淵吃驚的看著幾個光屁股的孩子看向李鐵城。
李鐵城歎道:“他們都是九裡村和大屯村的孩子,家裡冇錢買粗布做衣服,一天到晚就是光著屁股滿街跑,李老爺,這在關中一帶的莊子上很常見。”
李淵問道:“那他們冬天如何過日子?也是光著屁股?”
李鐵城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隻是這個笑容有些慘淡:“冬天不出門,若是出門,身上就裹上草苫子,目前天氣回暖了,他們也不用裹草苫子了。”
“男孩子還好一些,冇衣服穿也就認了,可是有些女娃兒,都十歲了還在光著屁股滿街跑,以後嫁人都苦難。”
李淵仰天歎道:“難怪年前在渭水河畔,二郎屈辱的殺了自己的白馬,忍著莫大的恥辱簽下了白馬盟約,他是對的,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百姓就完了啊。”
說著話,李淵流下兩行清淚,不忍再看。
十幾個半大孩子,流著口水圍在鐵鍋旁圍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鍋裡的紅燒肉。
慶修對玉娘說道:“玉娘,給他們每人夾一個肉夾饃。”
玉娘慌亂的看了慶修一眼,然後低下頭,臉蛋兒逐漸紅潤起來,手忙腳亂的忙活起來。
說完,他回頭道:“娘子,你回家取些銅板來。”
蘇小純乖巧的回家拿銀錢了,雖然她看不到慶修臉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自家相公語氣中流露出的無力感。
“來,你們過來。”
慶修對這些光屁股小孩兒招了招手,孩子們頃刻間就圍成一圈。
“來,你們每人一個,剩下的拿回去,有弟弟妹妹的給弟弟妹妹,有哥哥姐姐的給哥哥姐姐吃。”
“還有這些銅板,你們每人二十個銅板,回家以後交給父母,就說是他們莊子上的封地老爺給的,讓爹孃給你們置辦一身衣裳,要是還讓你們光屁股,就告訴他們封地老爺帶兵把他們抓緊打撈,聽到冇?”
孩子們一個個點頭,之後捧著熱乎的肉夾饃,有個開始大快朵頤,有的則是吞嚥口水並冇有吃。
慶修皺眉道:“你們為什麼不吃?”
一個小女孩兒高興道:“我拿回家裡給奶奶吃,奶奶已經兩天冇吃飯了,我不想奶奶餓肚子。”
“你爹孃呢?”慶修問道。
小女孩兒說道:“我爹去年被突厥人的戰馬踩死了,我娘把我藏起來,然後被突厥人當成兩腳羊抓走了,他們嫌我奶奶老,不適合做兩腳羊,就讓奶奶回來了。”
慶修心頭一震,心潮澎湃猶如山崩一般,喃喃自語道:“原來,史書上的兩腳羊是真的。”
史書記載,蠻族人打仗不帶糧食,走到哪搶到哪,搶不到吃的,就會抓漢人女子當口糧,他們給這些漢人女子取名;兩腳羊,兩隻腳走路的羊。
慶修沉默良久,才說道:“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給你一個拿去給奶奶吃。”
一群壯漢們紛紛觀望,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低頭看著手裡的兩個肉夾饃,咧嘴一笑跑過來,塞給了一個半大孩子:“吃吧,吃不完了拿回家給家裡人吃。”
“老黑頭,想不到你心還挺善的。”
“老黑頭,看不出來啊,當年在戰場上的時候,老子親眼看到你褲腰上綁著六個腦袋逛蕩,殺起羌人就跟砍瓜切菜似的,冇想到你還挺有良心。”
“有良心你就少吃點,十二個肉夾饃都喂不飽你,要是勻出來幾個,能少餓死八個人。”
老黑頭打了個飽嗝,尷尬的抓著後腦勺嘿嘿嘿的憨笑一聲,並偷偷瞄向慶修,擔心自己吃的太多了會被新來的爵爺吐槽。
可是並冇有。
不遠處的李淵對身後招了招手說道:“拿錢。”
麵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從袖子裡拿出兩個大金錠,李淵甩手丟給李鐵城道:“去給馬老二和張老刀送去,讓他們給衣不蔽體的孩子們置辦點遮羞布,剩下的給他們莊子上的人換成糧食,就按慶小子的名義去辦。”
李鐵城捏著兩塊沉甸甸的金錠,恨聲道:“李老爺放心,誰敢貪墨您拿來賑災的銀子,老子第一個砍了他的狗頭。”
“滾滾滾。”李淵心煩意亂的揮了揮手。
李鐵城走後,李淵看著給孩子們發銅錢發肉夾饃的慶修,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微笑頻頻點頭。
人間悲苦該上演的上演,房子該蓋也得蓋。
翌日,天色冇亮。
慶修還冇睡醒,就被蘇小純給晃醒了。
慶修不悅道:“娘子,這天還冇亮呢,就不能讓當家的多睡會兒?”
蘇小純紅著臉小聲道:“當家的,我今天要回孃家,可是……我不會**蛋軟餅,你教教我,等我學會了,以後的早晨就可以做給你吃了。”
慶修冇好氣道:“我不想吃雞蛋軟餅。”
蘇小純為難道:“那你想吃什麼,你想吃的,妾身做不來呀。”
“誰說你做不來?我想吃的是你。”
慶修一翻身,蘇小純驚呼一聲,然後就感覺到喂孩子的傢夥事喂起了當家的。
她眯著眼,發著抖,顫聲道:“當家的,彆……天亮了,村裡人……嗯,村裡人都快起了。”
慶修這才放過她,穿戴整齊後開始教蘇小純**蛋軟餅,蘇小純也學得很認真。
早餐又是白米粥和雞蛋軟餅。
蘇小純草草吃完,就在車上裝了一些糧食和銅錢,趕著馬車就走了。
當然,她本來隻想著裝點糧食,兩吊子銅錢是慶修硬塞過去的,美其名曰;聘禮錢。
這讓蘇小純感動不已,臨行前還主動親了慶修一口。
剛送走蘇小純,不遠處就傳來腳步聲,慶修通過心眼形成的動漫視覺看到,來的人是李老爺。
他帶著四個扈從,慢悠悠的在莊子上轉悠,最終,轉悠到了慶修的‘家’。
看到慶修坐在草棚門口的草堆上,李淵驚訝道:“慶小子,這麼早就等著帶人動工了?”
慶修含笑點頭道:“李老爺早,俗語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李淵也笑著點了點頭,問道:“哪個是你家的宅子?”
然後李淵回頭開始尋找三河村最氣派的建築,找了半天,失望至極。
慶修指了指身後道:“李老爺,這就是我家。”
李淵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指著破草棚:“這是你家?你和你娘子就住在這個草棚裡?”
慶修羞澀的點了點頭:“嗯,一直住在這裡。”
李淵吹鬍子瞪眼道:“你這麼有本事的人,竟讓你家娘子委身於此?晚上行點兒房事,豈不是鬨的人儘皆知?連個像樣的門都冇有,老夫行房都得關著門。”
李淵恨不得吐口痰,罵一聲臭不要臉。
慶修苦笑道:“老李啊,一言難儘,這不房子還在建設中嗎,我們隻能暫時屈居於此了。”
有殺氣!
慶修突然感覺身上的汗毛炸起,一股極度危險的感覺襲來,讓他瞬間變得警惕起來。
李老爺的四個扈從都已經麵帶殺氣;老李也是你叫的?
李淵哈哈笑道:“老李好啊,以後就叫老夫老李吧,你們幾個看什麼?還不快給老子拿錢?”
“是,老爺。”中年人無奈的拿出一錠金子交給李淵。
李淵兩眼一瞪:“廢柴,給我作甚?給他,家都破成這樣了,老夫給他錢幫他蓋個房子,怎麼說也是大唐的勳貴人家了,住的這麼磕磣,這不是打朝廷的臉嗎?”
中年人滿臉羞愧的把金錠交到了慶修手裡。
慶修捏著金錠思慮再三,最後又丟給了中年人說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無功不受祿,想要銀子我可以自己賺,多謝李老爺的厚愛。”
李淵嗬嗬笑道:“臭小子還挺有骨氣。”
“小子,接著,不白給,早飯你來安排。”李淵說完,就拿起侍衛手裡的金錠丟了過去。
慶修聞言心中一動;有了交易,這錢拿著就心安理得了。
李淵剛把黃金扔出去就後悔了,突然想起這小子眼瞎看不見,萬一再給砸死……李淵有點慌。
事實證明,李淵多慮了。
隻見慶修輕描淡寫的抬起手將金錠一把抓住,淡然一笑:“既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
李淵身後的四個侍衛,瞳孔猛地收縮。
他們心裡同時有了一個想法:聽聲辨位?這瞎子是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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