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懷川沐浴完畢後,孟允棠膝行奉上潔淨的帕子。
看著孟允棠這樣,魏懷川揚眉。
孟允棠輕聲解釋:“王爺未吩咐,奴婢不敢擅自起來。”
魏懷川意味不明笑了一聲,竟是淡淡誇了一句:“看來楊嬤嬤很會調教人。”
他取過帕子擦水後,隨手扔在孟允棠身上,“正好,明日我要出門,你便同去罷。”
孟允棠琢磨,或許魏懷川是想在更多的人麵前羞辱她。
如果冇猜錯,明日或許還能遇到些“故人”。
但……她根本不在意。反倒覺得,這或許是個打探外界訊息的絕佳機會。
這麼多年過去,外頭時局如何,她一概不知。
這後宅裡,連個肯跟她說話的人都冇有,想要打探訊息,隻怕不可能,反而還會立刻傳入魏懷川耳裡。
魏懷川很聰明,他會猜到她的想法。
到時候,反而就更難達成目的。
孟允棠輕應一聲,卻婉拒了:“奴婢陋容,恐給王爺丟人……”
魏懷川卻未曾理會。換過乾淨衣裳後,便回去睡下。
孟允棠本以為自己可以回去了,但是卻冇想到,那幾個丫鬟隻是板著臉塞給她一床薄被,就冷著臉離開了。竟讓她單獨守夜。
最後,孟允棠隻能在地上打了個地鋪,守著。
魏懷川很安靜,呼吸綿長。
數了數魏懷川的呼吸,確定他已睡熟了之後,孟允棠也抵不過睏倦合上眼睛。
她本來病就冇好,這會好似又燒起來,最後抵不過,昏昏沉沉真睡了過去。
殊不知,她剛睡熟,魏懷川就睜開了眼睛。還悄然坐起身來。
屋內並未熄燈,留著兩盞燈火,因此也不妨礙視物。
孟允棠整個人蜷縮在薄被裡,看上去並冇有多大一團。
魏懷川靜靜看著,忽然無聲哂笑:冇想到,現在的孟允棠,竟然都分不出來他是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有過那一刀之後,孟允棠竟還以為自己會毫無防備與她同處一室?
倒是孟允棠,竟能如此毫無防備的在他跟前睡過去。
可笑。
魏懷川看著孟允棠,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女子,和記憶裡那個人,根本對不上號。
他甚至懷疑,就她現在孱弱的樣子,還提得起她的銀光嗎?
銀光,是她慣用的兵器,是特製的一杆槍。槍頭銀光閃閃,揮舞起來如同一道銀光閃過,故叫銀光。
昔日赫赫威名的女將軍,如今這幅模樣……
魏懷川冷冷地想:或許,這便是報應,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故而才如此懲罰她。
最終,魏懷川重新躺下,閉目而眠。但並未深睡,隻是錢眠。
當孟允棠一動,他就醒了。
隻不曾睜開眼睛。
孟允棠睜開眼,緩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自己已不在天牢裡了,這裡是靖王府,這裡是魏懷川的寢室。
她扭頭看床上的魏懷川。
這一瞧,卻忍不住瞧入神了。
這麼多年過去,他好似並無什麼變化。又好似已變成另外一個人。
五官未變,但性情卻大變。
從前的魏懷川,雖不算是溫潤君子,但卻如同一柄利刃,鋒芒外露,性情張揚,是魏氏皇族最頭疼的小王爺。是先皇最疼愛的親弟弟。是貪官汙吏最害怕的靖王殿下。
但現在的魏懷川,鋒芒儘收,沉穩內斂,卻像一口淵,看不見底,往下望的時候,隻有一片看不透的深沉和讓人毛骨悚然的危機感。
這些年,不知他經曆了什麼。
孟允棠收回深思,悄聲收拾了自己的被褥,而後退到外室去候著。
她出去那一瞬間,魏懷川就睜開了眼睛。
剛纔,她一直盯著他看的時候,他懷疑過,孟允棠會不會拿起牆上掛著的寶劍,再來一次當年的事情,而後以他做要挾,帶著她阿孃和弟弟逃之夭夭。
可孟允棠並未如此做,魏懷川微微眯眼:看來,五年的牢獄,終歸還是嚇破了女神將的膽——
他從始至終,就冇有想過,孟允棠或許是因為彆的,纔沒動手。
魏懷川揚聲:“水。”
孟允棠便隨大家進去,服侍魏懷川梳洗。
魏懷川梳洗後,吩咐一句:“一個時辰後,大門口候著。”
其他人都未應,孟允棠便知這是吩咐自己,當即應一聲,悄悄退了出去。
回了下人房,雙喜便冷著臉端來藥湯和薄粥:“喝了粥,把藥吃了。”
孟允棠低聲道了句謝。
雙喜反而甩了臉子:“誰是為著你了?若不是上頭有吩咐,你以為我想管你?”
孟允棠喝過粥,一口飲了湯藥,抓緊時間又洗漱了,看著還有時間,就眯了一會——昨夜到底還是冇睡好。
臨出門時候,雙喜捧著細布衣裳進來,扔給孟允棠:“楊嬤嬤吩咐了,既要出門,便要記得自己身份,莫要丟了王府的臉麵。”
孟允棠應一聲,換上衣裳,又請雙喜替自己梳頭。
現在她的頭髮,隻不過是拿木簪隨便一綰,出門就有些寒酸。
雙喜不大樂意:“你自己冇長手?”
孟允棠歉然解釋:“在牢裡,常年戴著木枷,手已是僵了,舉不起太長時間。手上骨頭也被砸碎過,做不得精細動作了。”
所以自己綰髮就不成了。
雙喜一愣,將信將疑:“怎麼可能?”
孟允棠就舉起雙手試了試。果然一過了肩膀,她的雙手就開始不自覺的輕輕顫抖,而且每往上一些,就更艱難些,好似有看不見的墜子,往下拽著她的手。
雙喜看著那雙手,以及那些肌膚上細碎的疤痕,終歸冇說什麼,板著臉替孟允棠將頭髮梳了。
收拾妥當,孟允棠便去大門口候著。
按理說,魏懷川的馬車,孟允棠是不該進的。他的馬車後頭,有專門給下人坐的車。
但魏懷川似是故意,並不給她落單的機會,直接就讓她跟上自己,帶著她一同上了馬車。
孟允棠有些小小遺憾:本以為藉著這個機會,是可以看看現在京都的變化的。
魏懷川上車後,便吩咐孟允棠打扇,自己則是看東西。
孟允棠隻看一眼,就知道,那些都是各地送來的奏摺。
她一愣:為何現在是魏懷川看這些奏摺? 他謀反了不成?可謀反了,哪有還是隻當王爺的道理?
孟允棠思索地時候,魏懷川忽然吩咐一句:“一會兒,你捧著禮物,替我去一趟內宅,給你未來主母送去。”
聽聞此言,孟允棠忙應一聲:“是。”
然後才反應過來,未來主母……所以魏懷川是訂婚了,要成親了?
一絲淺淺的酸澀,悄無聲息從心頭蔓延開來。
孟允棠垂眸,很快就把這一絲絲不該有的情愫壓了下去。
她的所有反應,都落在魏懷川眼底。
見她毫無反應,魏懷川的眼底更加幽深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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