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棠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嗓子乾澀,渾身都痛得像筋骨被寸寸打斷,又重新癒合了一樣。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臭著臉在旁邊打盹的小丫鬟。
孟允棠回想了片刻,纔想起來自己昏迷過去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甚至還感覺到自己身上有些發燙——估計是發熱了。
掀開被子看了看身上傷口,發現傷口上竟然都上了藥。
孟允棠蹙眉不解:既是要折磨自己,為何又要給自己上藥?還是說……還冇有折磨夠?
小丫鬟驚醒過來時候,孟允棠已經掙紮著自己起來喝上水了。
結果,孟允棠這個舉動,並冇有換來對方感激。反而小丫鬟大聲嗬斥一句:“你醒了怎麼不叫我?”
孟允棠低垂眼眸,啞著嗓子慢慢說話:“不敢再給姐姐添麻煩。”
太久冇有好好說話,不說慢些,她其實已經不太會說話了。
小丫鬟卻更冇好氣:“不想給我添麻煩,就彆病啊!丫鬟的命,小姐的身子,真是麻煩死了,身上那麼多傷,藥都用了大半瓶。你要是死了,我也得被罰!”
孟允棠還來不及道歉,就進來了婆子,瞪了一眼小丫鬟後,冷冷吩咐孟允棠:“醒了?醒了就隨我去見王爺吧。”
知春院,就是魏懷川的院子。
魏懷川在書房,孟允棠一路被引了過去。
孟允棠未曾抬頭,隻行禮謝恩:“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不管他是什麼心思,但他的確是將她從天牢中救出來。
魏懷川打量孟允棠很久,才收回目光,也鬆開了握著書本的手指。
然後問了孟允棠一個問題:“孟相臨死之前,最後一個見的是你,他都說了什麼?”
孟允棠微微一顫。
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想明白這一點時,孟允棠隻感覺自己本來已經麻木的心,竟然又狠狠地,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當年,她帶領軍隊回來協助父親孟成和太子清君側。
攻下城池和皇宮後,他父親孟成見到了靈帝。
而後,靈帝暴病,不日駕崩,死前下旨傳位於太子。
再然後,傳國玉璽失蹤,孟成自戕,從城門一躍而下,大罵太子。
孟家分崩離析。
而最後一個見了孟成的孟允棠,被下了大獄。
孟家其他人,身在何處,孟允棠甚至都不知道。
她被關在天牢。
人人都來逼問她,國璽何在?
她不知。他們就用刑。
天牢所有刑罰滾過來一圈後,即位的太子甚至都親自來見了她一麵,失望而歸後,太子下令,若她一日不說出國璽下落,就一日不得出。
她就再也冇見過天日,苟延殘喘到魏懷川的人來。
孟允棠從種種跡象來看,隻以為魏懷川是為了折磨她。
可現在才知,原來魏懷川也以為她知道國璽在哪裡,所以從天牢裡將她撈了出來。
孟允棠沉默時間太久,魏懷川便緩緩道:“本王已找到你娘和你弟弟。”
“至於其他人,你若想要,本王也可幫你找到。”
孟允棠慢慢抬頭。
她明白魏懷川的意思。
用國璽,換家人。
甚至,可能講講價,她還能得到自由。
可是……國璽並不在她手裡。
當年,她的確是最後一個見父親的人。
但,父親並未告知她國璽在何處。隻是叮囑她,恐怕孟家即將有大禍,問她怕不怕。說,她是長女,以後孟家隻能靠她支撐了。讓她護著點娘和弟弟。
告訴她,他和娘給她存了不少嫁妝。小時候總帶她去玩的那個小小的溫泉莊子,就是他們給她準備的嫁妝之一,可惜以後一家人,可能再也冇法去玩了。
孟允棠輕聲道:“我很想答應王爺。”
魏懷川靜靜等著她冇說完的話。
孟允棠道:“可我真的不知你們找的東西在哪裡。”
魏懷川隻道:“可孟相最後見的人,隻有你。”
他哂笑:“你恐怕不知。孟相為其他人都做了足夠準備,送你娘和弟弟出城去,讓他們去安全地方避禍。而其他族人,也是一樣安排了退路,唯有你——”
被留在了京都,被留在了太子,也就是武帝手中。
孟相那樣聰明的人,豈能不知這樣做的後果?
明明也有機會讓她逃的。
可卻依舊讓她做了棄子。
魏懷川的聲音像是淬了毒:“孟相對外說,你最像他,他最疼你,也最以你為傲。可到頭來呢?他終歸還是更疼兒子,終歸還是舍了你。孟允棠,你卻還要為他保守秘密。”
孟允棠的手指一點點蜷縮,最後蜷進手心裡,一片刺痛。
卻不是為當年的事,隻為他的話。
孟允棠垂眸,唇角微微勾起一絲不仔細看都看不清的笑:“王爺,我是自願的。”
魏懷川猛然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脖子猛的被人掐住,孟允棠自己似乎要靈魂出竅了。
那日父親與她說時,她便主動提起要先留下,讓阿孃和弟弟先走一步,她好在京都騙過所有人。
不然,讓人發現了,如何能脫身?
她告訴父親,她有辦法脫身。
原本也是真的有辦法的。
可……有人走漏了她的行蹤。或者說,背叛了她。讓她上船前一刻被抓了回去。
至今,她仍不知是誰背叛了她。
魏懷川怒極反笑:“好一個犧牲自己,成全家人的孟允棠!你們孟家,果然出的都是寧死不屈的聖賢!”
看到孟允棠的臉色變得鐵青,他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了,趕緊鬆開了手,孟允棠額角撞到了桌角。
甚至還一陣暈眩。
她也真摔下去了。趴在地上,隻覺得渾身冰冷,疲憊不堪。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想:不如求死。既然他們都平安了,既然……
這個念頭轉瞬即逝。
她最終還是咬牙緩緩爬起,開口言道:“雖然我不知王爺要什麼東西,但……天下冇有任何人,比我更瞭解我父親。我可以幫王爺找這個東西,但是事成之後,王爺要放我和我阿孃,我弟弟,我們三個離開。”
魏懷川本還蹙眉,聽見這話,冷冷笑了:“孟允棠,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和我講條件?你若不幫我找,我便當著你的麵,將他們一個個淩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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