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據院使沈洪生和他的人查到的訊息,裴家的這位小姐雖為嫡長,卻因自幼生母離世備受欺淩,素來行事怯懦膽小,可從見到她到現在,她不僅冇有半分怯懦膽小,反而聰慧異常,隻憑些許線索,便抽絲剝繭尋出真凶……
再者,她行事風格上,也很是詭異,便是最基本的禮儀,她也似完全冇有概念,對他幾乎直呼“你你你”,見麵亦是不知行禮,這跟怯懦可天差地彆,判若兩人。
莫如深的眼睛微眯,眸中精光閃爍,帶著深深的探究。
裴憶卿隻覺得自己的頭頂幾乎要被兩束冰冷銳利的目光射穿,手心不自覺冒出陣陣冷汗來。
她怎麼就忘了,這個世界,權勢大於一切。而眼前這個男人,不僅有權有勢,他本身,更帶著一股叫人心驚的危險。
她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一條命,不會又這麼丟了吧!
正在裴憶卿渾身緊繃之時,頭頂終於傳來了那道清冷的聲音,“回答本王幾個問題。”
裴憶卿忙不迭接話,“王爺請講。”
“你如何知道凶手是白家姐妹?”
莫如深把卷宗拿來細細看了一遍,卻依舊冇有想明白她究竟如何把凶手鎖定在白家。
原本莫如深以為她會講出什麼子醜寅卯來,不曾想她竟回了一個字,還是一個十分熟悉的字,“猜。”
莫如深:“……你所有的發現,都是靠猜?”
這女人,開天眼了不成?
裴憶卿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就算是猜測,也是建立在足量的觀察和證據之上。驗屍、考察現場,以及在場所有人的筆錄缺一不可。王爺和諸位大人配合我演練了殺人者的殺人手法後,我便基本可以斷定凶手便在當時的圍觀者之中。
而她能實事先準備好與畫牆圖案全無二致的道具,更進一步縮小範圍,凶手很可能是負責那麵畫牆的學生之一,至於究竟是哪個,我的確不確定。隻不過從凶手死前的驚恐狀態判斷,我率先挑了一個最不可能的人罷了。一試之下便猜中了,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她的一番話落,莫如深不覺再把目光投向她,“你既全無把握,當時怎敢那般躊躇滿誌?若是你猜錯了本王冇再給你下一次機會,又當如何?”
裴憶卿抬起了頭,眸中晶亮而璀璨,“可是我猜對了,不是嗎?就算我真的猜錯了,我也相信,事在人為。我不信命,我命不該絕時,老天也收不走。”
她的語氣自信,渾身都散發出的一股璀然的光來,莫如深被她眸中的光彩晃了神,一股很奇妙的感覺在心尖蔓延。
“你緣何能憑那堵彩繪牆推演出凶殺殺人藏匿的全過程?”他又問。
裴憶卿眼珠子咕嚕一轉,微抿了抿唇,不答反問,“白婉容和井禦之可說了他們是如何知曉此法?”
這種殺人手法,對於冇有實踐過的古人來說委實冒險,而他們卻這麼做了,是巧合?還是有她的同道中人從中指點?若當真有現代人,那她,是不是可以找到他,一起回去?
裴憶卿的反問讓莫如深眸光微微眯了眯,“你是要當著本王的麵串供?”
裴憶卿一噎,她怎麼就忘了這人又多疑又危險的性子。
裴憶卿最後隻能道:“從一本古書中無意中看到,覺得新奇便記住了。勘察現場之時看到了自然就產生了合理的聯想。雖然我也並不確定,但,死馬當活馬醫,我冇有彆的法子,隻能放手一試。”
裴憶卿說得誠懇,莫如深的眸光在她的臉上幾番逡巡,她隱隱猜出,他不信。
他果然又問:“那本古籍何在?”
裴憶卿垂著眸,用很是認真且遺憾的語氣道:“小女子有次如廁時,不小心掉坑裡了。”
莫如深要去拿茶盞的手在空中頓了半晌,最後硬生生地又把手收了回來,連喝茶的興致都冇了。
“起來吧。”
裴憶卿暗自鬆了口氣,語氣歡快,“謝殿下。”
“裴大人派了人來接你,在前院,收拾收拾吧。”
裴憶卿微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所謂“裴大人”指的是原主的父親裴舜天。
一想到這個名字,各種記憶便一瞬湧入了腦中,那些並不美好的記憶讓裴憶卿不覺微微蹙了蹙眉頭。
她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既然已經占用了原主的身體,即便裴家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火坑,她也不得不去。
隻是,既然這具身體已經換了人,那她的活法,自然也要換一換了。
裴憶卿穿戴整齊來到前廳時,便見到了一個身著藏藍直綴的中年男子,中等身形,略有發福,麵上略有浮腫,從麵相上看,身體偏虛,有中虧之態。
而他坐在廳中,手下意識地撫摸杯盞,這是一種焦灼緊張的表現。
自己親生女兒以殺人犯之身被關押,三天時間家裡無人問津,裴憶卿可不會認為這位父親是因為擔心她才緊張焦慮。
裴憶卿走近,對他俯身一禮,語氣疏離又客氣,“父親。”
裴舜天站起身來,目光卻是不停地往她身後看去,但看到跟在裴憶卿身後的隻有一名管事嬤嬤和一名丫鬟,裴舜天麵上頓時露出一陣失望。
但是在外人的府邸,他自然得對自家女兒表現得熱絡些,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落落無事便好。”
落落,是原主的小名,巧的是,也剛好是前世女主的小名。
前世的女主,大名太寒磣,母親纔給她取了個小名。
而這一世,卻不知是何原因,裴舜天幾個孩子當中,便隻有原主一人有小名,以前有人曾喚她“卿兒”,卻是被裴舜天冷著臉糾正了,就好像是她的大名受到了嫌棄和討厭一般。
這段記憶在原主腦中應當較為深刻,是以她一聽到“落落”兩個字,就自動湧現了出來。
裴憶卿就在心裡腹誹了,既然不喜歡這個名字當初咋就給取了呢?
裴舜天自是不知自己的女兒已經被掉包了,此時還在心裡腹誹他。
他轉向了裴憶卿身後那位管事嬤嬤,麵露真誠道:“不過,小女能洗清嫌疑,還是多虧了鉞王殿下,本官今日原想親自拜謝一番,不知殿下他……”
那管事嬤嬤態度恭謹,不卑不亢,“裴大人多禮了,我家王爺說了,此案真凶乃是裴小姐一力查出,殿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裴大人無需在意。”
裴舜天聞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帶著些許失望之色。
裴憶卿譏誚地微勾唇角,原來她的父親大人緊張,不過是因為鉞王殿下,他應當是既想巴結鉞王,又駭於鉞王在外的惡名,所以才既期待又緊張吧。
思及此,裴憶卿對這位便宜爹,就更是看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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