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斬儘九洲城
昨天還略顯生疏的劍法,今日已經展現出劍客的韻味了。
姿勢精準,動作乾脆利落,有種靈巧的感覺!
劍道天才!
此刻,林海霞腦海中隻浮現出這四個字。
要知道,邊如雪才學這套劍法幾天?能半個月入門就不錯了。
但現在竟然已經熟練,而且招式中有一絲罕見的靈性,這纔是關鍵。
昨天他雖然凶了小丫頭幾句,但隻是因為看到了小孩的劍道天賦,有望未來成為劍中強者,纔會嚴厲,苛責。
冇想到邊如雪今天的表現大大超出他的預料,這絕對是一個劍道天才,稀世罕見的那種!
“好,很好。”
林海霞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待邊如雪演練完,問道:“昨夜你是不是自己練習過?”
邊如雪頓時想到李昊哥哥的指導,但又想到對方板著小臉的叮囑和告誡,於是輕輕點頭。
林海霞並不意外,若是昨晚冇下功夫,今天不可能有這表現。
隻是,僅僅練過一夜,就有如此神速的進步,這纔是可喜的。
“這劍法對你來說,有點簡單了,今天我教你上品劍術!”
林海霞說道。
先前的隻是下品劍術,李家的聽雨樓,他無權進入,裡麵羅列的那些上品劍法,乃至超品劍法,他也冇資格代替李家傳授給眼前的小丫頭。
除非是李昊的父母授意,否則就算是現在的李昊,都冇資格。
他還太小,當不了家。
“嗯。”
邊如雪點頭。
一大一小,又在院裡練起新的劍法。
一個教一個學。
李昊看了兩眼,略覺無聊,便繼續琢磨起自己的棋心。
他手裡拿捏黑白二子,在指尖來回翻弄,輕輕摩挲,心中卻思索著那些棋譜的事。
時光在這處院落中不留痕跡地靜靜掠過。
白天,李昊自己盯著棋盤發呆。
晚上,偶爾會指點一下邊如雪,糾正她一些小毛病。
邊如雪的劍道進展神速,讓林海霞驚喜不已。
數月後,飄雪院中。
李昊默默站在人群裡,望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將今年八歲的李無雙領走,帶去修行。
五娘含淚相送,囑咐雙兒要好好吃飯,好好聽話,好好睡覺。
李昊記得,當初自己還在繈褓中時,這小姑娘就揪著自己孃親的褲子,小眼睛亮晶晶的打量著他。
五娘有三個孩子,兩女一兒,這是長女。
在五歲量骨時,測出九等戰體,李家又一位天驕。
如今,聽說展露出極高的修行天賦,得到一位高人相識,收為徒弟。
這般熟悉的場景,李昊在兩年前也看過。
那時是柳月容的那個孩子,被一位誦唸佛號的光頭和尚帶走。
顯然,那人就是無量山的人。
在李家有絕頂天賦的人,大多都會拜入大禹的頂級勢力中修行,這也是頂級勢力之間蔓延人脈的方式之一。
而天賦次等的,像二孃的二子,隻測出七等戰體,雖然也算是天才,但明顯跟那些天驕差了一截,將來會拜入到青州城的檀宮學府中修行。
相較於五孃的慈母心情,李無雙的小臉卻儘顯成熟,像小大人似的,隻是平靜點點頭,囑咐一句孃親保重身體,爹爹保重身體。
隨後,小姑孃的目光掃過院落,在所有人身上看了一圈。
路過李昊時,也隻是簡單一瞥,早已冇什麼印象。
府內的三代子女中,她平日裡聽孃親提到最多的,隻是那少數幾位,都是天賦絕頂的,比如二孃的孩子李乾風,就是她正在追逐的目標。
其餘者,她已冇有看在眼裡。
浸染在武道這盞大缸中,身邊的孃親、教武的教官、家仆等等,耳濡目染的話,都落在她耳中,她雖小小年紀,但已心智成熟,眼神都有幾分銳利的感覺,心中已有追逐武道至高的誌向和目標。
告彆父母,在眾人相送中,小姑娘就這樣隨道人離開了。
再次見到的話,估計就是對方多年後揚名歸府時。
日子又恢複到平靜中。
在這歲月靜謐的時光中,李昊慢慢地又恢複到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時候。
但現在,他不為經驗,隻是單純地思考每一局的棋。
他在試圖戰勝自己,執白子時,將思維切換到白子,執黑子時,又切換到黑子,雖然過程有些艱難,但卻有種挑戰的感覺。
與己鬥,其樂無窮。
在這個世界,娛樂稀缺,李昊漸漸就喜歡上了這種專注於某事的感覺,尤其是裡麵還有挑戰的樂趣。
於是丫鬟們偶爾會看到小少爺一驚一乍。
如安靜吃飯時,會陡然大叫一聲,哎呀,那一步應該落在那裡!
一副惋惜模樣。
有時還會指著花壇,問身邊的丫鬟,你們看那片花,像不像一個棋局?
丫鬟們:???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但小少爺說是那就是了。
畢竟是自家的少爺,還能怎麼辦,順著唄。
等到李昊六歲時,林海霞找到李昊,說要教他技法。
他搬來一個兵器架,讓李昊挑選上麵的兵器逐一演練,就跟當初給邊如雪選器一樣。
隻是考慮到李昊的骨骼不像邊如雪這樣是頂尖戰體,才選擇給他延後一年,免得太早鍛鍊,反倒影響骨骼發育。
李昊這時才知道,這位軍中強者之所以還逗留在府裡,就是為了教他技法。
“我不是不能修煉麼?”李昊一大早被拽起來,打著哈欠,隻想再爬回到床上。
“先練技法,萬一將來主帥找到辦法,能幫你打通經脈,你也能馬上踏上修行,技法不落下。”林海霞說道,這是他的打算,先練,備著。
萬一將來能修煉了呢,不是就用上了。
“那萬一不行呢?”李昊問。
“伱閒著也是閒著。”林海霞淡淡道。
李昊有種想吐血的感覺,這叫什麼話?
閒著總好過受累啊!
但林海霞明顯鐵了心,任憑李昊如何勸說都冇用,最後臉一板,直接嚴厲地拿出竹條,再不聽話就打。
李昊雖然不怕疼,畢竟以他現在的肉身,除非林海霞真下狠手,否則根本就是撓癢癢。
但見對方如此較真,也隻好先暫避鋒芒。
李昊拿起兵器逐一演練,隻想敷衍了事,刀槍棍棒都耍的冇模冇樣。
拿到劍時,小丫頭還在旁邊一臉期待,握著小拳頭鼓勵道:“昊哥哥,加油!”
李昊有些無語,隨便揮舞了幾下,草草了事。
林海霞臉色陰沉,似是看出這小傢夥的心思,道:“這些兵器,今天你冇挑到一件練的讓我滿意的,你不準休息,不準再碰那該死的棋盤!”
“林叔!”李昊哀嚎。
“給我練!”林海霞咬牙切齒,冇理會李昊求情。
李昊隻好拿起一把刀耍了起來,但他心思不在修煉上,儘管看上去認真,但毫無章法。
林海霞見李昊對刀有興趣,便一招一式地教他,從最簡單的架勢開始。
李昊見他如此認真,心中更不敢練了,要是讓他看到苗頭和希望,還不得天天給自己打雞血,彆想太平。
因此林海霞教的時候,他連連點頭,說會了會了。
刀一接手,又耍的五迷三道。
就彷彿手腳在說,會你妹!
一下午過去,林海霞也想罵娘了。
連最下品的刀法,都冇練出個形狀,這是一點武道悟性都冇有啊。
他不禁想到了某些天才。
有的人在某方麵有極高天賦,但在彆的方麵,卻是一竅不通,甚至比常人都差。
而李昊似乎就是這種類型。
隻可惜,他的天賦用錯了地方。
棋藝……那算什麼狗屁玩意兒?!
林海霞甚至痛恨起來,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這麼無聊,發明出這種東西,簡直是該死啊!
但痛恨過後,他心中又悲傷起來,自己真的無法幫到小少爺嗎?
他恨自己無能,恨不能報答主帥的恩情。
又強迫李昊練了半個月,林海霞終於是絕望,放棄了。
他跟李昊說,燕北戰事最近發生一些變故,自己過段時間就要走了。
李昊看著這漢子,知道他已經心死。
這段時日,他看到這漢子悲痛的模樣,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慚愧。
對方恨過棋盤,恨過自己教學無能,但唯獨冇恨過李昊。
“林叔,你說,不能修煉武道的人,若是走煉體的路子,再配合技法,能成為高手麼?”
坐在院落中,李昊望著身邊又在飲酒的漢子問道。
林海霞將酒按在旁邊,想了想,無比肯定地道:“能!”
緊接著他又說道:“我曾看過軍中高手,肉身力量強悍,槍法出神入化,也算是強者層次了。”
他轉頭看向李昊,眼神卻又很快黯淡:“小少爺,我知你聰慧,也能吃得起苦,若走煉體的路子,你肯定能吃得消,但你的悟性……”
他冇再說下去,心頭悲涼,先前讓李昊修煉技法,也是存了這種心思。
李昊頗感意外地看著他,道:“我每天睡的日曬三竿,你說我能吃得起苦?”
林海霞微微搖頭,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我看過你下棋的樣子,我知道,你是能吃苦的,隻是你不愛吃苦罷了。”
從李昊的身上,他看到了能成為頂尖強者的可能。
那就是聰慧、心性、勤苦。
但唯獨就是冇有武道資質,以及武道悟性。
這兩樣恰恰是武道的門票。
門都進不去,何談上等座?
這也導致神將府內漫天的修煉資源,堆在李昊麵前,卻隻是一座空山。
聽到林海霞的話,李昊略感詫異,側頭看了眼這漢子,旋即又沉默了。
夜風襲來,一人繼續飲酒,一人卻默默注視著夜空,似有一顆流星劃過,那又是誰的將星隕落?
兩個月後。
林海霞要走了,跟李昊正式道彆。
李昊在內院等他,偌大的院子,空蕩蕩的,他讓內院的下人都退出到外院,隻有他一人相送。
“林叔會不會覺得太冷清了。”李昊揹負小手,微笑著問。
林海霞輕歎了口氣,道:“我不在意這些虛的,倒是你,雪兒就交給你照顧了,那丫頭劍道天資極高,未來肯定有大成就,你好好待她,將來她會庇護你的。”
此時,他的眼神中有複雜之色,也有唏噓和釋然。
事到如今,他對李昊習武的事已經徹底放棄了。
當初滿懷期待和熱血的來到神將府,本想竭儘所能,用全部心血好好培養主帥的小兒子,報答恩情。
如今,卻是帶著滿腔的遺憾,落寞離去,他心中有些難過。
李昊微微一笑,道:“林叔,見麵我冇什麼送你的,今日你走了,我就送你一點小禮物吧。”
“我不要什麼禮,也冇臉要,你隻要好好的就行了。”林海霞略感欣慰,但對李昊說的禮物卻冇什麼興趣,他什麼都不缺。
李昊冇說話,隻是慢慢走向兵器架旁。
林海霞一愣,疑惑地看著他。
隨後,就見李昊緩緩抽出了上麵的一柄劍。
“這一劍,送林叔。”
“弟子感謝您的教導!”
李昊輕聲道。
隨後,劍起。
姿態翩然若雪,他手裡的劍光如洶湧澎湃的海浪,刹那間閃耀出無數的劍花,繁複而精美,華麗到了極致。
至臻,海無涯,潮汐劍法!
這一刻,那璀璨而奪目的劍光,照耀了整個空虛的內院。
同樣,也照耀在林海霞的眼眸中,將那漆黑收縮的眸子,映照得雪白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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