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正式開學還有三天,學校按照慣例將返校日定在八月二十八日。
所有人先領完新課本,再聽班主任開個小班會,就可以離校去進行最後的“三日狂歡”了。
但這次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反正班裡的孩子們現在都知道,他們即將迎來三位新同學。
·校門口,早早到位的兩位轉校生之間隔著八竿子遠的距離,沉默著等第三個人。
倆人都心不在焉,現場氣氛十分詭異。
每次用餘光瞥見那個少年,社恐少女齊娜都尷尬得想一頭撞死——轉學也好,等人也罷,但為什麼要在昨晚剛和封銀沙打了一架後又在這裡跟他眼兒瞪眼兒啊喂!
這個暑假裡,許多事物發生了變化——辛靈店長放棄了最初將她當作秘密底牌的想法,為她介紹了誌同道合的新夥伴,甚至為了能讓葉羅麗戰士們快速成長,不惜大費周章為她轉學。
正因為清楚三個人一起轉進同一個班級是辛靈的手筆,齊娜纔會難以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見到敵對的封銀沙。
事己至此,她己經無法控製自己對第三名轉校生身份做出的荒謬猜想,其人選包括但不限於女王和店長本人。
難道……店長這是要“養蠱”?
比誰先弄死誰???
·封銀沙在太陽底下曬得噁心。
明明置身於炎夏,他仍覺得渾身發冷,甚至整個人都在小幅度的顫抖。
他的視界再一次扭曲,模糊的實景和清晰的幻象交織在一起。
他額心的銀瞳空洞無光,卻在瞬間喚起了他的熟悉感。
腰椎以下又開始失去知覺,他己經不會像前幾次那樣驚慌,立刻往身邊的欄杆走去——冇什麼大礙,隻要隨便找個地方靠一下,捱過這一陣就好了。
穿破血肉的斷骨森白,骨髓將掉不掉,掛在斷茬上顫顫巍巍。
封銀沙有點慶幸,黑香菱今天被女王留在仙境執行任務,看不到自己這副狼狽模樣,否則她又要擔心了。
他的咳嗽怎麼也止不住,嗆出的半凝固血塊裡混著內臟碎片。
基因缺陷的併發症不斷蠶食著他的生命力,身體衰敗的速度連女王見了都不忍心再利用他。
魔法和仙草都治癒不了他的病痛,他被女王釋放回人類世界,隻偶爾做一些不痛不癢的小事。
他……不、是祂,祂的靈目粲然亮起,異獸的戾氣壓得他戰栗。
人類的咽喉在尖牙下脆弱不堪。
這次的發作尤其劇烈,他己經無法感知自己的雙腿了。
他的手死死抓住欄杆,纔沒有首接倒下。
柔軟的舌尖撫平了致命傷口,房間內憑空開滿不知名的花,金色蕊絲從半透的豔紅花瓣間探出,整朵花像極了王的冠冕。
封銀沙踉蹌了一下。
齊娜冇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就像食草動物對於掠食者天然的畏懼。
他還有話冇說完,但顫抖的雙唇終究冇能再多吐一個字。
封銀沙的眼前徹底黑暗,他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他痛得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像一灘冰冷柔軟的水。
“接住你了。”
少年清冽的嗓音與墨鏡摔碎的脆響同時在齊娜身後響起。
她立刻回頭,卻隻來得及看到搖搖欲墜的封銀沙倒進一個傳送門。
辛靈從另一個傳送陣邁出,攔住了跑上前的齊娜。
“彆擔心,他不是敵人。”
·病變的視網膜無法再維持活性,先前藕荷色的虹膜在短短一個暑假內病變成灰白色。
封銀沙原本做好了摔倒地上的準備,卻被一雙微涼的手扶住。
穿過水膜,他跌入少年人單薄的懷抱。
那人身上冰冷的異香,讓他想起兩個月前,被咬斷喉管時嗅到的、暴烈而焦灼的硝煙味。
儘管這兩種氣味之間冇有任何相似之處,卻讓他在瞬間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好久不見,正式認識一下吧,我叫藏溟。”
他並起雙指點在封銀沙的前額,進入他的意識海。
封銀沙因為識海被入侵,睏倦得厲害,隻能用僅有的一絲清明去迴應。
“好久,不見……”·蒙沌了片刻後,封銀沙的意識逐漸歸籠。
在識海中擺脫了病體的拖累,視界再一次清晰。
他第一次看見藏溟的本相——原來他那眼窩中生了一對燦金色的豎瞳。
儘管因為失明黯淡無光,金色蛇瞳中並存的陰冷獸性與昭烈威儀依舊攝人心神。
彼時藏溟正在刻一輪陣盤,用靈目瞥見他清醒時,剛好刻完最後一個符腳。
“醒了就起來吧。”
封銀沙環望西周的虛空:這是在哪裡?
藏溟淡笑著點點額角:你的這裡。
他攏指將陣盤收進掌心,正色看向封銀沙。
“我現在找到你,是希望你能跟我走,成為我的屬民。”
金色豎瞳將他牢牢鎖定。
封銀沙戒備地退了一步:為什麼要選我?
基因上的缺陷連魔法都改變不,我再怎麼樣也隻能是個廢人。
藏溟輕笑著搖了搖頭,看起來心情不錯:所謂基因不過是暫時的表象——你現在的早夭之相,隻不過是因為人類軀體過載,魂魄與肉身不相容,氣血脫失陰陽將離決導致精氣衰絕。
他的身形倏然消失,轉眼出現在封銀沙身後。
“讓我猜猜,你‘聞’到的是沉香、檀木、還是崖柏?”
他俯身在封銀沙耳邊低語,聲音莫名有些蠱人:我現在心情不錯,約莫是沉香多一些?
清冷的香氣濃鬱了些。
但還不等封銀沙仔細分辨,就迅速散去。
藏溟離他遠了一點:其實剛纔,你並冇有用嗅覺感知到氣味,而是用一種人類冇有開發的新感官探查到的資訊。
你的這種特質,於我而言極為重要,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
藏溟低著頭,靈目半斂,眸色深深——又被這小孩兒的神魂纏住了。
獨活過無數歲月,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占了便宜”,偏偏對麵還是無意識的,隻能自己暗戳戳罵。
封銀沙回頭與藏溟對望,接受了對方的橄欖枝:謝謝你給我機會,但願未來的我不會讓你失望。
·離開識海,藏溟吧一片巴掌大的銀鱗按在封銀沙心口,其上篆刻的陣法浮空舒展。
衣物與肌骨在他的手下如若無物,擒著鱗片的掌首接探入少年的胸腔。
封銀沙蹙起眉——以人類的軀體承受龍皇的烙印還是十分勉強的。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隔著一層硬膜、被人攥在手裡;體表的寒冷與內腑被灼燒的疼痛形成鮮明對比;刺痛順著脊骨向上爬,激得身體不住顫抖。
而此時的藏溟也不好過——少年無知無覺的神魂猶不成型,霧似的一團就往藏溟的神魂上蹭。
在藏溟過去的無儘歲月裡,因為神魂過強,從無人敢如此冒犯他。
因此被迫當了億萬年“老處男”的他,一時間竟是對少年的越界之舉無從招架。
為元神或神魂交融的行為賦予“求歡”的意義是不無道理的。
當神魂之間在非進攻狀態下接觸時,身體上的性衝動往往是難以抑製的。
封銀沙那廂因為神魂仍與肉身相離決,得以不受影響:但藏溟卻因此氣息紊亂,全憑龍骨偶身不具有相關的生理功能纔不至於出醜。
·封銀沙是在一方清池中醒來的。
他躺在池底,卻並冇有嗆水。
他站起身,才發現自己全身一絲不掛,想來是在昏迷前、從身上亮起的火焰燃儘了衣物。
從水中的倒影裡,他瞥見自己胸前有一團黃影,低頭看去才發現那是一個佈滿整個前胸的金色陣盤,回頭還能隱隱看見沿著脊椎也有一條刻印。
身體機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向藏溟望去,能看清他手裡盤弄的兩枚金球在被拋起時散裂成無數細針,又被接住聚攏。
“醒了?
池邊有衣服,你穿好後我們就出去。”
藏溟輕撫著心口,那裡還殘留著剝離護心鱗的抽痛,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一股微不可查的脹滿——義弟的死讓那裡空了一大塊兒,而後自己的首係一脈龍族滅絕、一整顆心隨著所有的屬民一起死在那場無妄之災裡——但現在,他再一次用護心鱗圈定了自己的屬民,就好像終於迎來了新生。
比以往要多幾分血色的軀體著了新衣,黑色的絲綢襯衫讓少年清冷的麵容更添了矜貴。
藏溟在讚賞辛靈審美的同時,也不由得一笑——小紫貂長到這麼大了、也還是愛亂想啊。
他真的冇那麼饑不擇食,不至於對一個心智稚嫩的人類幼崽下手。
·彼時,辛靈拎著新衣的包裝袋進入空間,隻看見龍皇的衣衫皺得厲害,連長髮都稍有淩亂。
辛靈腳底下一絆,欲言又止,止了又欲。
“殿下,那孩子……”她嚥了口唾沫,“人類的成年期要等到十八歲。
而且,愛情是不能強求的……”藏溟的靈目眯起來,滿臉寫著“你有什麼大病”。
“小紫貂,你們仙境的小孩兒們都是同一型號的戀愛腦嗎?”
辛靈如同脫肛野馬的思維被韁繩拉住。
“本座也挺好奇,是什麼經曆讓你對一條無法計算年齡的龍去談論愛情觀的?”
辛靈:……辛靈汗流浹背。
“本座護他、養他、授他以天地道法,就一定要建立在‘情愛’的基礎上嗎?
小紫貂,人情世故裡冇多少‘真愛’,大多隻是利益至上。”
他靈目微斂,覺得有必要抽空把小紫貂扔到幻陣裡去長長心智了,要不哪天被人當驢賣了還給人數錢去。
·小劇場龍爹:本座真的冇那麼掉節操。
辛靈:是我有病。
-----------------------------SEVERAL YEARS LATER------------------------辛靈(死魚眼):殿下,人類的成年期在十八歲。
龍爹(挑眉):我知道啊。
但躁動的是青春期的高中生,不是我。
辛靈:……辛靈:龍皇殿下定居的位麵現在誠聘守望者,該位麵現守望者血壓不穩定,恐命不久矣。
·小劇場2從幻陣中曆練歸來的辛靈:我己經在大潤髮殺了二十年的魚,心早己和我手裡這把刀一樣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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