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秋天,乾淨又爽利。
紅彤彤的朝陽掛在樹梢上一顫一顫,像西叔麪館的糖心蛋,就等著被樹梢刺破,淌出蛋黃。
“早啊紅姐,買菜呐。”
“早啊西叔,今天菜新鮮,叫你媳婦兒快點去挑啊。”
“行啊!”
西叔一邊給客人煮麪,一邊跟路過的熟人寒暄。
樺縣鋼鐵廠,金市的支柱產業之一。
麵積不大但規模不小,約莫有一萬來人。
整個廠區由東北向西南綿延,除了一大半廠房外,另一頭幾乎都是宿舍區,整個廠的工人和家屬都住在這裡。
極少部分不在廠裡工作的家屬,分佈在廠裡的學校、醫院、派出所等國家單位。
所有人都端著鐵飯碗,整個廠區洋溢著一片祥和、喜樂的氛圍。
劉紅拎著滿滿一籃子菜,一邊跟路過的熟人打招呼,一邊朝家裡走去。
對於劉紅來說,1988年這個秋天的早上,跟去年秋天的每一個早上,都冇有什麼區彆,跟過去三年的每一個清晨,都一模一樣。
自從大孫子上了幼兒園,每天早上除了買菜,她還多了一個送大孫子上學的工作。
“反正也順路,就當鍛鍊身體了。”
劉紅心裡美滋滋的。
老伴兒和自己都退休了,拿著令人滿意的退休金,兒子和媳婦兒都在廠裡端著鐵飯碗。
大孫子白白胖胖,聰明伶俐又健康,每週都拿一朵大紅花回家。
這日子是越過越有勁。
劉紅像往常一樣,送完大孫子去鋼鐵廠東北邊的子弟幼兒園,旋即轉去東邊菜場買菜,再拎著菜籃子穿越整個廠區,在七拐八彎的大街小巷裡穿梭,用最快的時間回到家準備午飯。
午飯通常和老伴兒隨便吃點,重頭戲是每天的晚餐,今天有大孫子最愛吃的拔絲地瓜,有兒子和媳婦兒愛吃的醬爆肉絲、小雞燉蘑菇,得趕緊回家。
劉紅從大街繞進小巷,熟練地打開老樊家廢棄煤棚的小木門,準備抄近路穿進後巷。
二車間的老樊,自從兒子大學畢業去濱城工作後,就把他接去了濱城定居,有些年頭兒冇回來了。
老樊的媳婦兒跟劉紅相熟,把家裡鑰匙都給她配了一把,勞煩她十天半個月去家裡開窗透透氣,掃個地抹個桌子什麼的,每個月給她5塊錢。
劉紅可高興壞了,十天半個月去清掃一下,本來也不費什麼事,每個月還能多5塊錢,一年攢下來,可也不是筆小錢呢。
退休前劉紅一個月工資也就50來塊,這樣一合計,一年還能多攢一個月工資出來。
這幾年下來,劉紅進出老樊家裡熟得跟自己家似的,連煤棚一塊兒。
這煤棚前後正好是主街巷道和後巷,穿過煤棚進入後巷,可比走大路要節省至少5分鐘。
就是得勾著頭進去,否則一不小心還會撞著。
劉紅勾頭彎腰穿出煤棚另一頭時,差點撞在一個人身上。
“哦喲!”
她被嚇了一大跳。
站定一看,地上還躺著一個。
地上那人胸前被血浸濕了一大片,淩亂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但劉紅還是從那件紫色高領羊毛衫上辨認出,躺著這人,是子弟小學的蔡老師。
站著那人右手握著一把尚在滴血的尖刀。
他看著劉紅,右手微微動了動。
驚恐的劉紅不由得尖叫了起來,菜籃子重重砸在地上,菜撒了一地。
聽見劉紅綿延不斷的尖叫聲,麵前那人迅速掉轉頭跑掉了,消失在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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