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次睜開眼,西周的一切都顯得如此熟悉。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無力,口乾舌燥,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夢魘。
“阿孃,我好渴。”
我虛弱地呼喚著,聲音沙啞而微弱。
冇過多久,廚房中傳來阿孃急促的腳步聲。
她端來一杯清水,緩緩地扶起我,讓我將水喝下。
那清涼的水流順著喉嚨淌下,即刻潤澤了我乾涸的內心。
“輝兒,你怎麼獨自暈倒在那滑索邊上呢?”
阿孃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關懷與責備。
我微微開啟嘴巴,試圖解釋,卻察覺自己的喉嚨乾啞得難以發出聲音。
“阿孃,我在回來的途中見到陳爺爺了。”
我總算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
阿孃的眉頭緊緊皺起,“哪個陳爺爺?
你是不是看錯了呀?”
我搖搖頭,堅決地說道:“冇有,我確定就是他。
他身著壽衣,還戴著壽帽,模樣甚是奇怪。”
阿孃的麵色瞬間變得莊重起來,“你這個小娃子,可彆亂說。
陳爺爺都己經過世了,你怎麼可能看到他呢?”
我執拗地反駁道:“我真的看見了,而且他還跟我說話了。
他說他不是陳爺爺,他是劉二狗,他還想找我玩耍呢。
當時我就嚇得昏過去了。”
阿孃的臉色蒼白的道:“小孩子不可胡言亂語,你這樣等你阿爹回來定會打你屁股。”
阿孃的話令我心生懼意,農村孩子挨父母揍雖是常事,但絕不意味著情願捱打。
我隻得默默地翻了個身,佯裝繼續睡覺。
“你再睡會兒,等你阿爹回來就吃晚飯。”
阿孃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夾雜著些許疲憊與擔憂。
入夜,阿爹歸來,他與阿孃在廚房交談了許久,聲音低沉且嚴肅。
阿孃的話語斷斷續續飄進我的房間,我模糊地聽到她提及我醒來後所說的那些有關陳爺爺的言辭。
阿爹因滑索之事一首心懷愧疚,此次聽聞我所言,心情愈發沉重。
晚飯後,老爹摸黑去了一趟我曾暈倒之處,歸來時毫無所獲。
他懷著對陳家的愧疚之心,沉沉地睡下了。
夜半時分,我被尿意催醒,摸索著起身準備去茅房。
藉著自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我瞧見一個人影悄然坐在我的腳邊。
那身形儘管模糊難辨,但我即刻便認出那是陳老爺子。
一時間,我的尿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頭的涔涔冷汗。
我意欲大聲呼喊阿孃,可剛一開口,卻發覺自己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陳老爺子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動靜,他緩緩地抬起頭來,那雙曾經滿是溫暖與慈祥的眼睛,此刻卻變得空洞且深邃,彷彿能夠吞噬一切光亮。
他如機械般地朝我爬來,每一步都顯得格外詭異。
當我看清他的麵容時,我不禁湧起一陣強烈的恐懼。
想要逃離床上,可身體卻動彈不了。
他依然身著那套壽衣壽帽,可那原本潔白似雪的衣物上,此刻卻佈滿了斑斑駁駁的汙漬與血跡。
而他的雙眼,更是被一片漆黑所籠罩,彷彿喪失了所有的生機與靈魂。
“龍輝,一同去玩耍啊,一同去河裡遊泳啊!”
陳老爺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嘶啞的笑聲,那聲音好似刀割玻璃一般,令人聽後毛骨悚然。
挺我本能地向後退縮,拚命地掙紮著試圖發出聲音,但無論我怎樣努力,都隻能發出微弱的哼哼聲。
陳老爺子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恐懼,他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很快便爬到了我的大腿根處。
我嗅到了一股濃烈的河中淤泥的腐臭氣息,那味道令我感到一陣噁心。
“龍輝,當年我們結拜之時曾說過,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你來陪我,我獨自一人好孤獨啊。”
就在陳老爺子用那如雞爪般的雙手掐向我的脖頸,窒息的感覺讓我痛不欲生。
不知我從何處來的力氣雙腳用力的把蓋在身上的被子踢開。
我大聲的喊了出來:“啊!”
這一聲驚醒了我,我猛地睜開雙眼,隻見外麵天色己亮,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屋內。
我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床單,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搏鬥。
就在這時,阿孃聽到我的叫聲,急匆匆地跑進了房間。
她關切地問道:“輝兒,做噩夢了?”
我點了點頭,心中仍有餘悸。
老爹也拿著斧頭走了進來,詢問事情的經過。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陳爺爺又來找我玩了,他還掐我的脖子。”
老爹皺了皺眉,顯然不太理解我的話。
我解釋道:“是陳爺爺的身體,但說話的好像是劉二狗。
他說他好孤獨,要我去陪他。”
聽到這裡,父母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阿孃鼻子嗅了嗅,疑惑地問:“怎麼有股子怪味?”
她順著味道的來源,發現了被我踢在床角的被子。
打開被子,隻見被子上濕漉漉的一片,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淤泥臭味。
父母對視一眼,都感覺到這不是夢那樣簡單。
老爹雙手握緊了手中的斧頭,惡狠狠地說道:“這劉家化生子崽崽,現在是想來禍害我家的崽,看我不劈了他的短板子。”
(短板子,是隨意的用木板拚湊的棺材。
)說完,他轉身出門而去,準備去找劉二狗算賬。
阿孃看了看床上的我,慌忙朝門外追去。
過了一會兒,父母回來了,坐在堂屋中。
我也走到了外麵門檻上坐下,心中忐忑不安。
阿孃看著我,輕聲問道:“輝兒,你冇事吧?”
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冇事。
阿孃歎了口氣,對父親說:“要不你去小龍坎村找彭先生過來打扮一下,輝兒這不是噩夢如此簡單。”
老爹點了一支菸,抽了一口後回答道:“等下知會陳家一聲。”
他知道,這件事牽扯到了陳家和劉家,必須謹慎處理。
阿孃有些擔憂地問道:“那劉家呢?
怎麼說也是他家那化生子兒子在鬨事啊。”
老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不用,冇必要。
說了還給人家徒增煩惱,給人傷口撒鹽。”
他頓了頓,又說:“我去小龍坎找彭先生過來看一下吧。”
阿孃從口袋裡拿出了五十塊錢給了父親:“去了先買點東西進人家門。”
顯然,阿孃早就準備好了應對這一切。
我的體溫越發熱,頭腦越來越昏沉。
老孃焦急地看著我,不停地用濕毛巾擦拭我的額頭,試圖降低我的體溫。
然而,我的身體似乎不受控製,高燒持續不退,讓我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在朦朧之中,我發現自己竟然走在一條暗紅色的道路上。
道路兩旁瀰漫著霧氣,讓我無法看清周圍的景象,隻能隱約看到那條蜿蜒曲折的暗紅色道路。
我的腳步虛浮,彷彿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突然,我看到前方一個穿著短褲的男孩在向我招手。
正是劉二狗,他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彷彿在邀請我一起玩耍。
我清楚地知道劉二狗己經死了,他是在小河溝淹死的。
然而,我的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他走去。
“龍輝,快來啊,我們一起去河裡抓魚啊!”
劉二狗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那聲音充滿了誘惑和魔力。
我的神智在這一刻開始變得模糊,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劉二狗的腳步。
我的嘴角不時露出抽搐的傻笑,彷彿被劉二狗的快樂所感染。
我跟隨劉二狗朝道路儘頭一道漆黑的大門走去,那扇門在這霧濛濛的地方閃爍陰森的光暈,彷彿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就當走到大門跟前的台階上時,身後傳來阿孃急切的呼喊聲。
“輝兒,快醒醒,不能進入那道門,快回來。”
聲音讓我迷茫的眼神恢複了一絲清明。
劉二狗此時拉住了我的手嘻嘻的笑道:“龍輝,快走啊,我們一起去河裡遊泳啊”。
他的聲音再一次讓我眼神呆滯的跟著他邁上了台階。
“孽障,竟敢在我麵前施展詭計,禍害無辜之人,看我今日不將你打的魂飛魄散!”
隻見後方一個身穿盔甲,頭插一隻雞毛的男人騎著一隻火紅色大公雞疾馳而來。
這隻大公雞我認識,正是我家那隻打鳴雞,可現在的它如同牛犢子一般大小,如今卻化作了這般威風凜凜的模樣,令我瞠目結舌。
男人開口道:“龍輝,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你該去的地方。”
男人的聲音讓我的意識瞬間清醒,但我的右手被劉二狗死死的拽住,掙脫不得。
劉二狗用他那看似真誠的眼神望著我道:“龍輝,陪我玩耍可以不?”
他的聲音再一次讓我有些昏昏欲睡。
“孽障,冥頑不靈,在我麵前班門弄斧,找死。”
男人從身後抽出一根長鞭朝我跟劉二狗襲來。
長鞭擊打在劉二狗拉我的手臂上,手臂冒出陣陣黑煙,他吃痛般的放了我的右手。
就在劉二狗放手的瞬間,長鞭攜裹著我被男人拉回到了他的身邊。
男人道:“速速登雞,回去的路不能回頭,不管是誰喊你,都不準回頭。
這隻公雞會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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