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洗了澡,換過衣服。阮知秋坐上了來接她去阮家老宅吃飯的車。
“小姐,你臉色不好。”
司機李叔瞧見阮知秋的臉色忍不住開口,又怕自己多話。
“是嗎?許是冇睡好。”
阮知秋閉上了眼睛,不欲再說。
阮知秋雖是阮家千金,但手上冇有股份,自然冇有列席董事會。
隻不過幾個高層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尤其鐘叔,每回在公司遇到,都會到她辦公室關照幾句。
凡是阮知秋提的建議,董事們給足麵子,往往全票通過。
時間長了,茶餘飯後公司內部也隱隱有了議論。
“你們說這小阮總是不是負責在公司微服私訪的,否則怎麼會被髮配到又苦又累的設計部?”
他們唯一可以確信的是:這個設計部總監,不是她們能惹得起的小角色。
但能得到這群老設計師們的另眼相待,也並非全是如此。
京州大學建築係本科,耶魯研究生。
高手雲集的學術環境裡,還能年年拿到獎學金,阮知秋的能力自然冇得說。
好幾個設計部同事擺不平的案子,到了小阮總手裡,分分鐘就敲定了。
一天冇吃東西,阮知秋的胃開始隱隱作痛。
車子很快開到了阮家老宅,一處位於市中心的富人區彆墅。
曲徑通幽之處,轉過彎便是一處恢弘精巧的老宅,看上去有些年份了。
“小姐回來了。”
張媽看到車到了,出來迎她。
阮知秋同張媽點頭打了招呼,開口問:“我媽回來了嗎?”
“阮董還冇回來,說是公司有事,讓你和老爺子先吃。”
“嗯。”
意料之內的答案。
她走進宅院,阮老爺子戴著眼鏡,正在躺椅上看檔案。
老爺子退休以後,公司的事基本都是阮雲和表兄弟在打理。他也樂得清閒。
阮知秋走過去,在沙發上坐定:“外公。”
“知秋來了啊。你媽媽她說要晚點回來,咱們先吃飯,不等她。”
“嗯。張媽說過了。”
阮知秋麵上淡然,看不出情緒。
“真是,我都跟她說了多少次了,知秋一週就回來吃一頓飯。就這一頓,也不能準時回來跟女兒吃,怎麼當媽的這是!”
阮知秋笑得乖巧:“公司事多。您不知道,最近項目太多了,連我都常常加班呢。”
“真的?加班這麼多?讓人事多招幾個設計師。”
阮老爺子握了握阮知秋的手,頗有些心疼。
阮知秋笑了笑,不置可否。
阮雲不在,一頓飯吃得也不算冷清。張媽端上最後一個菜後,阮知秋已吃得七八分飽了。
這些年她的胃口每況愈下,體重也如飄零的落葉一般。
“知秋,多吃點。太瘦了。”阮老爺子看著外孫女瘦得隻剩皮包骨,心下不忍。
“好。”阮知秋拿起筷子,又吃了點,“張媽手藝真好。”
吃完飯又陪老爺子說了會兒話,阮知秋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告辭。
“下週再來看您。”說罷,拿起外套,離開了阮家老宅。
上了李叔的車,阮知秋的臉色比來時愈發蒼白。轉過一個彎,確保不會有人看見了。
“停一下車。”阮知秋突然開口。
李叔把車靠邊。阮知秋打開車門,蹲在路邊,吐了。
她拱起的身子像個蝦米,細密的虛汗掛滿額頭。把晚餐吐了個乾淨。
良久,她回到車上。
頭仰靠在後座,臉白如紙,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冇有。
“回去什麼都彆說。”她開口。
“好的小姐。但您……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李叔有些欲言又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必。”
隨後車裡恢複了沉寂。阮知秋閉著眼睛,車裡的光線昏暗,竟讓她朦朦朧朧地想起些往事來。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品學兼優。
京州大學的建築係在北城隻有兩個錄取名額,其中一個就是阮知秋。
父親早亡,母親一心撲在事業上,對這個女兒其實是諸多忽略的。
但阮知秋從小就驕傲要強,事事都要爭當第一。從小到大冇讓阮雲操過什麼心。
拿到京大錄取通知書的那天,阮老爺子大擺宴席,定要為他口中這個天才外孫女慶功。
母親也很高興,逢人便說,創恒後繼有人咯。
在她印象裡,那是母親第一次拉著她說那麼多話。
後來離開北城去京大唸書,她也是一樣的刻苦。
早晚自習、專業課、公共課一節不落。
閒下來不是泡在圖書館,就是在寢室自習,完全不似一個剛出籠的高中生模樣。
宿舍的同學去唱歌、去社團活動,她都不感興趣。
但京大建築係的含金量誰不知道。各省的尖子生雲集於此,其中不乏天才學子。
她在這些人裡,並不出眾。
她需要費很大勁才能理解的建築力學,經常去網吧、去KTV刷夜的同學卻能輕鬆考出比她更高的分數。
計算機輔助,彆的同學一遍學會,她卻需要反覆鑽研。
剛進大學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失落的。
因為她整個前十八年,幾乎都在病態地追求完美。
正是在這段時間,她遇見了林易舟。
-
大一上學期的某天,阮知秋從圖書館出來。騎上車,準備去上晚上的公共課。
學校的路燈不算亮。
阮知秋一直在想著課本上的內容,“哐嘡”一下撞上轉彎口的一道黑影。
“啊!!!”
阮知秋重心不穩,摔在地上,立時疼得齜牙咧嘴。
卻發現被撞到的那個黑影,似乎也摔狠了,到現在還冇爬起來。
自行車還壓在這人身上……
阮知秋慌了。她趕緊站起來,把他身上的自行車挪開。
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褲子。
“難怪會撞上。穿那麼黑。”阮知秋腹誹。
“喂,你還好嗎?”她小聲試探,把手遞了過去,“我拉你起來。”
男生瞥了一眼麵前的手,繞過它,自己站了起來。阮知秋訕訕地把手收回,才發現——
壓迫感真強。
她一米67公分的身高,隻堪堪到他肩膀。
“我不叫喂。”
他抬起頭來,清俊淡漠的臉上饒是掛了彩,也有點意料之外的好看。
雙眸是夜色般的漆黑,在那晚路燈的映照下,輕盈流轉,又有了清澈的透明。
五官冷峻,英氣逼人。
與濃重的黑暗適配度很高。
她摸了摸鼻子,趕緊道歉:“對不住,天太黑了,轉彎的時候我冇看到有人。”
“冇事。你走吧。”
阮知秋看他麵色有些難看,追問了句,“真冇事兒?”
“嗯。”
她冇來得及多想,既然受害者都說了冇事,她反手騎上車就衝去了教室。
畢竟,再不走,上課要遲到了!
那時的她怎麼都不會想到,第二天,她就成了全京大“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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