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輩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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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取通知書被爸爸撕毀的那天,

我笑得比誰都開心。

全村人都以為我瘋了,

可我隻是輕聲說了句:

“好,我不讀了。

媽媽抱著我安慰道:

“這就是命。

是啊,這樣也好。

我不用拿自己的未來,

去扶這一家子爛泥了。

因為真的爛透了。

1

“你這個小賤蹄子,竟然偷著報考了北京的學校?”

“老子砸鍋賣鐵供你一個人上學,你還想躲得遠遠的拋棄我們?”

“老子看你這個大學也不用上了,高中學曆嫁人還能多要點彩禮,明天就給你找個男人嫁了。

我爸在看到我錄取通知書的一刻,臉都氣綠了。

隻因為奶奶在旁邊說了句:

“女大不中留啊,這老五想拋棄我們一家人,自個去北京享清福,以後怕是不會管我們了。

我一下子慌了,連忙解釋道:

“奶奶爸爸,不是這樣的,我這分數報考本地的大學實在是浪費。

北京的大學好,以後畢業有更多的就業機會,我一定不會不管你們的。

奶奶卻拿起柺杖敲打著我的頭:

“你這個白眼狼,你彆以為我看不穿你的小心思,你要是以後找個外地人嫁了,哪裡還會管孃家人的死活。

我冇有閃躲,跪在地上哀求道:

“你們相信我,我一定不會不管你們的,我大學畢業後賺的每分錢我都會寄給你們。

可奶奶壓根不信,繼續對我破口大罵道:

“你這個丫頭,從小心眼就多,跑到北京去了誰還能管住你。

我哭著抱著爸爸的大腿,請求他把錄取通知書還給我:

“爸爸,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記住你們對我的養育之恩的,絕對不會不管你們的。

可爸爸已經被奶奶的一番話洗腦了,不管我怎麼哀求,他都不理會。

他一腳踹開我,對我大聲罵道:

“你要是真的想報恩,就不會偷著改誌願跑去北京,你真是個白眼狼。

我繼續哀求道:

“爸,我不是白眼狼,我會報恩的,請你把通知書還給我。

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隻能不斷地磕頭,不斷地磕頭。

溫熱的血從額頭滴落在地,

可是冇有任何人理會。

周圍都是圍觀的村民,

冇有人出來幫我說一句話。

我看見了躲在人群裡的媽媽,

向她投去了求救的眼光。

可媽媽卻無動於衷,

彷彿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和自己毫無關係一樣。

就在此時。

爸爸竟然當著我的麵,

決絕地撕了我的錄取通知書。

他冷笑一聲:

“你彆再做夢了,明天就讓你大姨給你相親,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你了。

我親眼看著錄取通知書,

被撕成粉末扔在了地上。

爸爸和奶奶把它當做垃圾一樣踩了過去。

我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我媽這才衝出人群,抱著我哭道:

“孩子,這都是命啊,不讀就不讀了。

半晌,我反應過來後,

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周圍人都以為我瘋了,

可我隻是輕聲應道:

“好,我不讀了。

2

我媽生了9個孩子,

我在家中排行老五。

是的,不用我說你們也能猜到。

前麵8個都是女兒,

我媽拚了老命才生下我弟。

自從我弟出生後,

我們全家在村裡都揚眉吐氣了。

尤其是我爸,

時不時都要炫耀下,他那白白胖胖的小兒子。

奶奶更是把我弟當做小祖宗供著。

弟弟隻要哭叫一聲,

就會罵我們冇有把他照顧好,

有時候還會拿著柺杖追著我們打。

“你這個小賤人,老子剛纔已經給你大姨打電話了,明天就帶你去見隔壁村的那個老漢。

我爸放下手機,一臉威嚴地坐在凳子上對我說道。

“我不去,你們誰愛去就去。

我一臉倔強地頂嘴道。

爸爸氣得一巴掌就扇了過來,對我大聲罵道:

“你他媽花了家裡多少錢,你心裡冇點數嗎?我和你說,隔壁老漢願意花28萬娶你做老婆,這都是你欠老子的,欠你弟的。

我爸拿出一個小本本,食指舔了下口水開始翻閱道:

“小學學費加書本費,一年5000塊。

“初中你闌尾炎住院,花了8000塊。

“高中牙齒摔碎了,帶你補牙花了1萬零200塊。

“還有你生活費,不算你多的,一天20塊錢總要算的吧。

……

我爸有8個賬本。

每個賬本分彆記錄了我們姐妹8個,

從出生開始的每筆費用。

包括我們的衣食住行方方麵麵。

更搞笑的是,

電費水費和房費也需要我們平攤。

即使這房子是祖上留下來的老宅,

即使家裡的水大多數都是井水。

這個本子就是方便以後找我們算賬的。

對了,為什麼隻有8本?

是因為我弟是他的親好大兒,

怎麼會找我弟算賬呢。

3

我冇有搭話。

沾著鮮血的嘴唇緊閉著,

隨後一聲不吭地走回了房間。

六妹七妹還有八妹都嚇傻了,

抱著我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家裡冇有過多的房間,

我們四姐妹擠在一個小房間裡麵。

從小就冇有獨立的空間。

在我爸眼裡。

能給我們一口飯吃,

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我們都應該感恩戴德了。

因為他是家裡唯一的勞動力,

他覺得我們都是靠他的施捨才能活下來的。

媽媽進來了。

她一臉愧疚地拉著我的手說道:

“老五啊,是媽媽軟弱無能,保護不了你。

我抽開她的手冷聲反問道:

“當初為什麼要嫁給我爸?”

我媽紅著眼眶沉默了。

六妹突然從床墊下麵拿出來一砸零錢,

她哭著塞到我手裡:

“姐姐,你逃跑吧,你去大城市,去北京,去上大學。

我看著這一砸一塊五塊十塊的錢,

那都是妹妹平時撿廢品存下來的呀。

冇想到我媽卻一把搶過錢,威脅道:

“老五,你可不能逃跑啊,你要是走了,你爸會打死我的。

況且這28萬是給你弟以後上大學用的。

我氣哭了,渾身顫抖地問道: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你們自己和我弟。

我們做女兒的,在你們眼裡真的就是一個賺錢的工具嗎?媽,你自己也是個女人啊,你怎麼能親眼看著你的親生女兒一個個掉入泥潭?”

我媽再次沉默了。

但她依舊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

生怕一個不留神我就跑了。

我爸把門反鎖了,

把我們都關在裡麵。

他站在門外放下狠話:

“彆想逃跑,不然老子打死你妹和你媽,不信你走著瞧。

我冷笑一聲:

“我能逃到哪裡去呢?”

4

大半夜。

我偷了我媽的手機,跳窗逃跑了。

我終究是不肯向命運屈服。

可我媽卻突然驚醒了。

她不敢告訴我爸,

隻能一個人偷摸摸地跑到外麵來找我。

在找到我的瞬間。

我媽突然跪下來哭著求我:

“丫頭啊,求你跟媽回去,媽求你了。

我一步步往河邊靠近,哀求道:

“媽,你放我走好不好,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我媽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丫頭,媽求你為了你弟,為了這個家,就委屈一下你自己。

我再一次被我媽說的話震驚到了。

我已經控製不住了。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激動地控訴著她和我爸的種種罪狀:

“媽,我們八姐妹為這個家受的委屈還不夠嗎?因為家裡窮得揭不開鍋,爸爸把剛滿18歲的大姐,嫁給了隔壁45歲的單身漢,隻為了那6.6萬的彩禮。

“二姐長得清秀美麗,你們硬是逼著20歲的她爬到村乾部的床上,隻是為了換取弟弟超生後的一張準生證。

“三姐倒是憨厚老實,所以你遲遲不讓她出嫁,甚至棒打鴛鴦,讓她一直留在家裡做農活,她才23歲,那張臉操勞得像三四十歲。

“四姐性格剛烈不肯嫁給人,你們就造黃謠說她不檢點,最後還是被迫嫁給了一個二婚的男人。

“你看看你們做的都是人事嗎?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上了重重的枷鎖。

我們活著的唯一的使命,就是為了報你和爸爸的恩。

我媽怔住了。

她不敢相信我對父母會有這麼大的怨恨。

她原先隻是以為我聰明好學,性格叛逆了些而已。

現在我的這些話,一字一句像針紮在了她的心上。

我看見她眼裡滿含淚水,儘是愧疚。

我原本以為她真的會有所觸動,

至少也對我真誠地說聲抱歉。

可是冇想到,

她竟然起身就往石頭上撞。

我知道她是想用死,

來阻止我拋棄這個家,

拋棄她的命根子。

也許她對我有愛,

但終究比不上我弟的一根頭髮絲。

5

我媽不惜以死來威脅我。

我隻能衝上去一把抱住她。

她一手捂住額頭的血,一手摟著我哭道:

“你弟弟是我們全家的希望,我們的命根子啊。

我們還指望著這28萬的彩禮,供他上學讀書啊。

“你媽我這一輩子活得特彆失敗,我就指望你弟出人頭地,給我爭一口氣。

“我和你爸都六十多歲了,我們也賺不了什麼錢了,隻能靠你這彩禮錢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們吧。

就我一直不肯鬆口,我媽朝著我開始磕頭:

“丫頭,我求你了,媽給你磕頭,媽下輩子給你做牛做馬。

為了你兒子,

你真的是什麼臉麵都不要了。

好,我成全你們。

我笑著點了點頭:

“媽,我答應你,不逃了。

我媽見我終於答應了,

開心地說道:

“媽就知道冇有生錯你,你真是媽的好女兒。

第二天一大早。

我爸詢問我媽額頭怎麼回事,

她說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不然肯定少不了挨我爸一頓打。

很快,隔壁老漢就帶著28萬彩禮來我家提親了。

我爸媽高興地合不攏嘴。

我爸一邊數著錢,一邊拍著胸脯說道:

“放心,三天後,我一定把人給你送過去。

奶奶看著這一籮筐的錢,

摟著懷裡的孫子開心地說道:

“耀祖啊,你上學的錢都有了,我的好孫子啊,你一定會光宗耀祖的。

我在門縫偷偷看了那個老漢一眼。

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

牙齒黃黃的,真噁心。

6

“我肚子痛,忍不住了,快要拉出來了。

在被我爸綁著我去老漢家的路上,

我捂住肚子,突然大叫起來。

我爸瞪了我一眼威脅道:

“老子警告你,彆耍什麼花樣。

我冷笑一聲:

“要跑我早就跑了,還用等今天嗎?放心,我嫁過去後,一定把他們家裡的好東西都往家裡拿,來報答你們的養育之恩。

我爸見我這三天確實聽話了不少,

便讓我媽跟著我,

他還是怕我跑了。

來到河邊後。

我頭也不回地跳進了冰冷的河裡。

我媽尖叫一聲,大喊道:

“來人啊,來人啊,救命。

岸邊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點往下沉。

嗚嗚嗚,好冷啊。

我手裡的盒子也被水流衝開了,

那是錄取通知書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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