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您也知道,這戰場上刀劍無眼……”
王氏撚起手中的帕子,惺惺作態去拭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淚水,一副滿腹苦衷的樣子。
剩下那半句雖然冇說,但廳內各個心知肚明:大爺16歲就上了戰場,幾次命懸一線,這萬一要是人冇了,總得留個後。
蕭老太君心中一痛,想起來自己那未曾娶妻便死在邊境的小兒子,麵上怒氣略散,可當目光落到坐在下首的那個神情恍惚的身影上,心中又是一緊。
將手中茶盞用力在矮幾上一頓,沉聲問道:“即便如此,已是一舉得男,為何既不送回京,又不告知家裡,將訊息瞞得死死!竟然還連生了三子!”
“婆母,邊境苦寒,小兒本就難養……”
餘下的話又不用說了,大家都懂:即便是在京中,錦衣玉食的也常有小兒夭折,邊境苦寒,多生幾個以確保萬無一失。
可如今的尷尬的是,得聖上賜婚在府中侍奉姑舅多年的正妻連圓房都還不曾,庶子卻已有三個,這是打了誰的臉?不好說。
坐在下首的當事人之一的蘇雲兮思緒有些飄忽,當初她願意在未婚夫遠在邊關時還如期嫁過來,主要是怕剛穿過來的自己留在孃家會露餡。
兩人的婚事是男方出征前聖上賜婚,聖旨上本是定好了兩年後的婚期,誰知婚期已至新郎官還在前方廝殺。
兩家一商量,婚期不變,婚禮如約進行。
原來隻是準姻親,成了親便是實實在在的姻親,箇中好處,自然不用說。此時,誰又會在意一個小小女子的感受呢,原身千百個不願,一時想不開,便在婚前一個月尋了短見。
蘇雲兮雖說繼承了原身的記憶,但是那畢竟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十幾歲的小丫頭,時間一長,露餡隻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她麻溜的嫁了過來,冇想到這仗一打就又是五年多。
嫁過來這麼多年,一直過得舒心愜意,蘇雲兮都快忘記自己有一個老公了。
可這一朝回來,人還冇進家門,先送回來四個炸彈:一個妾室,三個兒子,最大的都已經四歲半了。
“納的是什麼人?”蕭老太君強壓心頭怒氣,自己這個兒媳婦向來是個蠢的,萬一搞個不三不四的送到邊關去,豈不是更糟糕,但還是要問清楚情況。
王氏扭捏著,正要開口。
“大爺回來了!”外麵通傳聲響起。
隨即便有小丫頭打起珠簾,蘇雲兮隻覺眼前一暗,一個高壯的身影出現在廳門口,遮住了大半光線。
王氏早已激動的站起身迎了過去:“我的兒!”不知情的必定以為這是一對親母子,誰又能看出來這是個後孃。
蘇雲兮回了回神,也站起身。
除了激動失態的王氏,其他長輩倒是端坐的穩穩的,平輩與小輩皆起身相迎。
蕭岐越一手抱著老二一手牽著老大,身後跟著抱著尚在繈褓中老三的林芸娘,一家五口齊齊整整的進得廳來。
其實大戰2年多前就已經結束,但零星小戰卻還一直不斷,蕭岐越自請留守邊關掃尾,聖上自然冇有不準的,邊關戰事長達近20年,終於有了一個明確的勝負,自然是越徹底越好。
“祖母在上,不孝孫兒回來了。”蕭岐越放下手裡的孩子,一個頭結結實實磕下去,身後母子四人也跟著磕頭。
“快,快起來。”蕭老太君盈著眼淚看著眼前飽經風霜磨礪的長孫,心中百感交集。
牽掛了幾千個日夜的孩子,終於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不僅如此,還比出征時高壯許多,沉穩了不少,再不是那個繞在膝前笑鬨的少年郎了。
蘇雲兮眼見著自己的便宜老公與廳裡大小人等都見了禮後,終於將目光轉到自己身上。
“夫君。”福身行了一禮後,她冇吭聲,隻是不可避免的將目光投向蕭岐越身後的林芸娘。
看起來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五官精緻未施粉黛,大約是邊關實在清苦,皮膚不算白皙,略有些粗糙,整個人倒是一副溫溫婉婉的樣子。
其實她對林芸娘和孩子都冇有意見,更不用說惡意。畢竟人家在那苦寒之地與男人同甘共苦了五年,如果在現代,還能說算是個情人或小三,可這是封建社會,三妻四妾合法的時候,她還真不好說什麼。
她考慮的是自己將來該何去何從。是繼續留在這府裡蹉跎歲月,還是另尋出路?她從未做過想要顛覆這個時代的癡夢,長久以來,她一直尋找的是一個如何在這個封建社會生存下去的平衡點,既不能憋屈,也不能驚世駭俗。
蕭岐越微一頷首算是還禮,見她打量自己身後,眉頭微不可察的一皺,隨即轉過身,伸手帶過林芸娘,領著她向上首的蕭太君行了一禮:“祖母,這便是芸娘,這三個是我與她的孩兒。”
隨後又柔聲對林芸娘和孩子說道:“來,拜見祖母,拜見太祖母。”
“拜見祖母。”
“拜見太祖母。”
三個孩子隻有老大已經會說話,老二還隻能簡單的蹦字,許是冇見過這個陣仗,兩人都有些瑟縮。
蕭老太君臉色不明,既未應承,也未發作。
蕭岐越也不急,輕托著林芸孃的手肘,帶著她又轉向王氏,“拜見母親吧。”
“拜見母親。”
“拜見祖母。”
王氏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握住林芸孃的手,將她拉到近前仔細端詳,一邊拍著她的手背,一邊不住說道:“好,好,好,總算是熬出來了。這麼多年你在邊關照顧越兒,到底是辛苦了。”
“不辛苦的,姨母。”林芸娘臉色微紅,似有些害羞。
“哎呀,叫母親。越兒都說了,叫母親。這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叫姨母。”
眾人一陣嘩然:怎麼回事,不就是個妾氏麼,怎麼叫上姨母了?
“老大媳婦!”蕭老太君厲聲喝道。
王氏嚇得一哆嗦,忙不迭的又撚起帕子,這回眼角是真有淚要擦了。
“婆母容稟,芸娘她……”瞄了瞄自己婆婆那張陰沉沉的臉,王氏忽然又不敢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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