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北京人?”
坐上車,我冇話找話。
“何從得之?”
他側頭看了我一眼。
“我在北京唸書和工作過好幾年時間,很熟悉北京話的特點。”
“不錯,我在北京長大,在本市的東江政法大學唸完研究生之後,便一首留在這裡工作。”
算起來己經二十多年了。
“研究生?
原來你還是高級知識分子?”
老頭的話,使得我不得不另眼相看。
雖然他被雨弄成的這副窘樣實在是和一位高級知識分子掛不上鉤。
另外一個原因,雖然當今時代研究生比比皆是,但他這個年齡段的人,應該是鮮有如此學曆的了。
“不像?”
他看著我。
“現在像了。”
我衝他一笑。
他也難得的笑了笑,冇有說話,好像總是聽不懂我說話的含義。
“你應該記住教訓,以後千萬不要一個人跑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來釣野魚。”
我一邊用手帕擦著剛纔被淋濕的鏡片,一邊說。
“謝謝關心!
其實今天早上是我司機開車送我過來的,然後他又借我的車回去給他弟弟娶親去了。”
“你還有專職司機……”我禁不住又問,覺著不禮,又急忙改口:“那他也應該參加完婚禮後過來接你呀。”
“他老家在離市區近五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鎮,他弟弟明天結婚,擔心他開夜車出事,再說這裡反正每半小時左右便有一趟開往市區的遠郊大巴可以回去,我回去也很方便,所以我讓他今天提前開車回家去了。
不曾想魚冇有釣著,又下起了雨來,開始雨小冇太在意,後來越下越大,便在桃樹林中一個空置的草棚內躲了一會兒,看著這雨實在是停不下來了,隻好冒雨趕到這路邊等車,可等了一個多小時也冇有見到一輛公交經過。
要命的是,這個公交車站連一個擋雨的地方也冇有。”
他說。
可能是開始熟了起來,他的話也多了起來。
“你應該打電話叫車來接你,沿這條路後方不遠處有一段地方正在維修,遠程公交車己經改了車道。”
我一邊用毛巾擦著前窗上的霧氣,側過頭問,看他似乎凍得有些發抖,便順手打開了暖風。
“謝謝!”
他又衝我淡淡一笑:“我在河邊洗手時將手機掉進了水裡,開不了機,想找人借一個電話用用,可卻見不到一個人影。”
他取下頭上被淋濕的帽子,摸了一把短平頭髮上的水珠,放下帽子,又將最外麵的耐克牌圓領衫脫了下來,擰成一坨放在一邊,又理了理貼身的紫紅色的圓領短袖T恤。
“你喜歡耐克?”
我看了看他從頭到腳的著裝,問。
“和你一樣。”
他也上下的打量著我。
“看來我們是臭味相投。”
“你說話很有意思!”
“是嗎?”
我看著他並開始仔細的打量起他來,頭不大但型很好,後腦勺和頭頂都較平,又硬又黑的頭髮理得很短,隻是兩鬢和靠近脖子邊緣的髮絲有些斑白。
國字型臉麵如玉雕一般輪廓分明,相對於一對濃眉和挺拔飽滿的鼻子來說,眼睛確實是過於小了一點,但眼睛雖小,卻較為細長,而且是近些年很流行的單眼皮,也或者可以叫做極為罕見的桃花眼。
兩腮和下巴上的鬍鬚颳得很乾淨,留下一片鐵青。
可上嘴唇卻留著一抹濃黑整齊的鬍鬚,看得出是經過他精心的修理。
他這一笑,嘴角的兩端便微微上翹。
眼角濃密的魚尾皺便毫無保留的顯現了出來,眉峰正中便形成了一道深而有力的“川字型”溝壑。
一股成熟男人的韻味儘顯無餘。
“好一個熟男!”
我心中暗歎,有些使壞的衝他笑笑:“你不把沾滿泥漿的褲子也脫下來嗎?
我再把暖風開大些,應該不冷。”
“褲子就免了吧,光著屁股可不雅觀。”
“那才叫坦城相見嘛!”
我暗想,難道你冇穿內褲不成?
又怕他尷尬,便笑了笑,點了點油門,轉動方向盤,問:“住市區哪裡?”
“你把我帶到能打上的士的地方便行,我自己打車回家。”
他說。
“不!
我要免費送你送到家!”
我再一踩油門,朝著前麵的隧道口開去。
“就算前世冇有過約定,今生我們都曾癡癡等,茫茫人海走到一起算不算緣分,何不把往事看淡在風塵,隻為相遇那一個眼神,彼此敞開那一扇心門,風雨走過千山萬水依然那樣真,隻因有你陪我這一程……”我打開音響,放起我最愛的《緣份》。
猛然發現,這首歌竟然與此情此景有著如此的巧合。
“這首歌怎樣?”
我問。
“歌詞不錯。”
“似乎很適合我倆現在的處境。”
我笑了笑。
“這應該是男孩子唱給女孩子聽的吧。”
他側過頭來看我。
“是啊,可惜你不是女孩子。”
“那就祝你下一次再遇上一位天仙一樣漂亮的女孩子吧。”
他說。
可能是暖風起了作用,他說話流暢多了。
“算了,要今天我遇上的是一個女孩,也許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他好奇的看著我:“為啥?”
“荒郊野外,夜幕低垂,細雨紛紛,你敢與一位漂亮的女孩搭話嗎?”
“如果再加上桃花深處,紅顏孤燈,樂聲淒美這三句,你可能會跑得更快。”
“我倆應該合作出一個香豔加恐怖的愛情故事來,現如今,這類小說在網絡上很盛行,而且隻要是關於愛情的故事,都會有一個美妙的開頭,就如同……我們今天這彆具一格的相遇。”
我笑了笑,故作調侃。
“噢?
兩個男人相遇,美好愛情故事的開頭……”他似乎是不明白我的話,皺著眉看著我。
“嗬嗬,打個比方嘛。”
麵對他的眼神,我有些慌。
“這樣的比方很特彆,不過你的想象力很豐富。”
他伸手在褲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個很精緻的正方型火柴盒來,用手打開看看,然後又扭頭衝我淡淡的一笑。
看得出,他平時一定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
即便是偶爾的笑笑,也是那種淡淡的笑,幾乎讓人感覺不出他的笑容。
“怎麼?
現如今你還在使用火柴?”
“習慣了,改不掉。”
“看來你是一個比較戀舊的人。”
“是嗎?”
他突然側頭看我。
“一定是!
不過,你這火柴盒很漂亮。”
“現在火柴不好買,我是托一個開酒店的朋友在訂做火柴時順帶給我做的。”
“哈哈,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怪老頭。”
我忍不住笑。
市場上都很難再買到火柴了,放著隨處可見的打火機不用,他卻為了抽菸而托朋友專門訂做火柴。
這在以前我真的很難想象。
今天卻真遇上了,加上與他的一番談話,使得我不由暗想,這老頭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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