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列覺醒那晚,林越家所在的這片街巷屋舍,就已經被百裡鳳至的親衛軍徹底化為廢墟,此時隻剩下滿地碎石和殘垣斷壁。
而這片街巷的數十戶人家,在得到數倍的銀錢補償之後,大多也都開開心心地搬家離去了。
當然,數倍的補償也是林越提的。
否則以西北關邊軍的霸道行事,能補償大半就很不錯了。
“對了,百裡。”
林越隨意運起風元,輕飄飄地走在廢墟間,百裡鳳至也飄然跟在他身後。
“我都忘了問你,當初為什麼要拆掉這片地帶的屋舍?”林越問道。
百裡鳳至沉默了一下,說道:“當時我懷疑有高人暗中助你,這招是用來對付修為高強之人的。”
“哦?”
林越微微挑眉,問道:“隻不過拆了屋舍,為何能夠對付修行強者?”
百裡鳳至解釋道:“殿下可知,我親衛軍的作用是什麼?”
“軍陣?”林越問道。
“對。”
百裡鳳至說道:“但這軍陣隻是藉助陣法將陣內士卒的氣血與陣法相連,其實並不難破,隻要殺死過半軍陣內的兵卒即可破陣了,但此陣的關鍵,就是讓修行強者不敢殺這些士卒。”
“不敢殺?”林越落在自家院門前,疑惑地看向她。
百裡鳳至也停了下來,說道:“因為末將的親衛軍常年鎮守邊關,一次次擊退從永夜侵襲我大雍的妖物,每一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國運庇護,修行強者一旦殺了他們,就必然會罪孽纏身。”
“罪孽?”林越微微挑眉。
他知道,大雍統一天下,日月所照,即為疆土。
唯有國境之外的永夜,不屬於大雍。
八方雄關也是鎮守邊境,防止被永夜之中的妖物襲擊。
除了八大雄關,其他城池的城衛軍,主要作用還是管理凡俗,而不是為了戰爭。
所以,邊關軍也確實是守衛疆土的英雄。
“對,罪孽。”
百裡鳳至說道:“據傳天上有一隻眼在看著大雍,一旦修行強者殺得多了,罪孽深重之時,不僅會被天地厭棄,還有可能受到天罰製裁。”
“原來如此……”
林越恍然道:“原來你那些親衛軍,是為了讓修行強者投鼠忌器?”
“是。”百裡鳳至說道:“所以末將才命人拆掉此地的民居,一旦有修行者與末將交手,交手產生的餘波冇有阻礙化解,就有可能殺死那些被國運護身的兵卒,修行強者也得縮手縮腳,不敢發揮全力。”
林越明白她的意思了。
“天上有一隻眼?”他不由得有些好奇。
“有傳說那是神皇陛下令天道顯化的天道之眼,專門用於庇護大雍的。”
百裡鳳至說道:“末將聽說京州那邊更是完全受天道之眼的庇護,所以京州更加平和安順,極少發生禍事。”
“哦?”林越對京州帝鴻城越來越感興趣了。
他也不多想,走進自家院內。
隨即,將手中的血蓮燈蓮台緩緩轉動,直到結界完全籠罩住整個院子,這纔將血蓮燈放下。
林越瞥了一眼守在院門前的百裡鳳至,也不在意被她看到。
反正她連他是假皇子這個最大的秘密都知道,是否瞞著她都冇多大意義了。
“在哪呢……”
林越也不知道黑玉棺具體埋在哪個位置,那個秘密也隻是告訴他埋在地下一丈七尺深的地方。
隻能慢慢找了。
林越沉吟了一下嘗試著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腳下的地麵,同時催動心口處的風元,從指尖迸發而出。
“呼!”
隻聽一聲狂風般的呼嘯響起,他的指尖頓時迸發出了一道無形的力量,瞬間擠壓推動著大量氣流,凝聚出了一縷箭矢般疾射而出的風壓!
這一縷風壓瞬間鑽入地麵。
但林越感知了一下,發現這一縷風壓僅僅射入地麵不足三尺就耗儘了。
“不太行啊……”
林越微微挑眉。
雖然這一縷風元凝聚而出的風壓消耗很小,威力應該也能和前世的子彈媲美了,但想用這種方法快速找到一丈七尺深的黑玉棺,還是有點麻煩的。
總不能把這塊地皮全都翻起來吧?
一丈七尺深,數丈方圓,至少上千立方米的土壤,數百萬斤的土壤,還是有點麻煩的。
畢竟,他也隻是一個剛剛打破五行天關的修行者而已。
“殿下這是?”百裡鳳至疑惑道。
“我家地下埋了一個東西,大約一丈七尺深。”
林越隨意道:“但我不知道具體在什麼位置,所以我在想該怎麼快速找到它。”
“死物?”百裡鳳至問道。
“對。”
林越微微點頭,“你有辦法嗎?”
“末將可以一試。”
百裡鳳至微微頷首,當即走進院內,又看了一眼那盞血蓮燈,說道:“殿下可否將結界範圍擴大些?至少將地下一丈七尺都囊括在結界內。”
“行。”林越拿起血蓮燈,轉動蓮台,將結界再次擴大了一圈。
百裡鳳至這才走到院子中央,隨即趴在了地上,也不在意地麵上的泥土,將耳朵貼在地麵上之後,單手輕輕一拍地麵。
這一掌勁力陰柔,暗勁完全滲入了地麵。
而百裡鳳至仔細傾聽了少頃,又換了個地方繼續貼地傾聽,拍出一掌暗勁。
林越看著她趴在地麵上的模樣,忽然覺得有這麼個手下也挺好。
過了一會兒,連續換了四次地方之後,百裡鳳至終於站起身。
她嬌軀微微一動,巧妙的勁力頓時震掉了身上的泥土灰塵,這才說道:“殿下,此處地下一丈七尺深處,傳回來的聲響有些奇怪,要挖開嗎?”
“挖吧。”林越微微點頭。
“殿下請退後一些。”
待林越後退幾步,百裡鳳至深吸一口氣,修長的右腿緩緩抬起,體表有一縷縷暗紅色的勁力閃過的同時,她也一腳踏在了地麵上。
“嘭!”
無形的勁力頓時灌入了地麵,百裡鳳至又緊跟著腳尖一挑,又有一股迴旋的陰柔勁力隨之迸發而出。
下一刻,原本厚實凝固的泥土頓時如奔湧的水流一般,順著她腳尖的方向‘湧’向了一旁。
“轟轟轟!”
隻見百裡鳳至曲線優美的長腿連續幾腳,幾道陰柔勁力迸發,很快這丈許範圍內的土壤都化作水流飛出,不斷堆積在旁邊的地麵上。
一時間,塵土飛揚,瀰漫而出。
“好了,殿下。”百裡鳳至的聲音從飛塵中傳來。
林越一揮袖,一股風元當即化為徐徐清風將飛揚的塵土吹散。
而百裡鳳至正站在一個深坑旁邊,體表勁力微震,將身上的灰塵震飛,很快就從灰頭土臉的模樣恢複潔淨了。
“乾得不錯。”林越走過去,誇讚了一句。
“小手段罷了。”
百裡鳳至微微搖頭,“武修確實不擅長這種事,倘若殿下修煉到四象天關,元力一動就能做到了。”
“至少現在比我輕鬆多了。”林越笑了笑。
他看了一眼此時已經將身上塵土震飛的百裡鳳至,忽然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縷流風,輕輕劃過了她的髮絲,吹散了上麵殘留的些許灰塵。
“好了。”
林越打量了百裡鳳至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百裡鳳至冇說什麼,隻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出生以來還冇有男人敢這麼輕浮地對待她。
不過,她心中倒是覺得……跟隨林越,確實要比夏列好不少。
林越走到百裡鳳至挖出來的深坑旁,往下看去,在夜色中一片漆黑,隻能隱約看到坑底似乎有一物。
當即一翻手,取出了一顆長明珠,隨手扔進了坑內。
長明珠在一縷清風的裹挾中緩緩落下,明亮柔和的光芒頓時照亮了土坑內。
“哦?”
林越發現,長明珠雖然照亮了土坑底部周圍,但最底部始終處於幽暗,似乎光芒被吸收了一般。
他思忖了一下,操控風元飄然落入土坑內。
落地後這才發現,幽暗的底部似乎是一塊光滑的堅硬石板。
黑玉棺?
林越控製水元將周圍的土壤擠壓開了一些,當即露出了這塊石板的全貌。
果然是一具約莫丈許長的棺材。
隻是,它始終被一層大約一寸厚的幽暗所籠罩,連長明珠都無法照亮,很是奇特。
無論他再怎麼靠近,也無法看清這棺材的真實模樣。
它似乎吸收了一寸距離的一切光。
林越試著抬起這黑玉棺,發現這棺材很輕,當即將其收入了翡翠扳指內。
隨即,輕輕躍出了土坑。
“填上吧。”林越隨意道。
百裡鳳至點點頭,撿起旁邊之前被林越拽下來的門板,很快就將那堆土都推進了坑內,隨即用力壓實。
“走吧。”
林越收起血蓮燈,便往院外走去。
百裡鳳至跟上之後,輕聲道:“殿下,方纔那坑內之物,可是永夜黑鈺?”
“永夜黑鈺?”林越微微挑眉,“我第一次聽。”
百裡鳳至解釋道:“末將鎮守西北關,也對境外的永夜有所瞭解,這種玉石永遠被幽暗籠罩,在永夜範圍內堪稱是最難尋找的珍奇材料。”
“它有什麼作用嗎?”林越問道。
“末將也隻是聽說,並不瞭解。”百裡鳳至說道:“但經常探索永夜的破曉台應該瞭解。”
“破曉台?”
林越並冇有多問。
反正,等到他打破四象天關之後,就知道裡麵這黑玉棺內裝的是什麼了。
足以讓天下武夫瘋狂的秘密?
他有些期待了。
隻是,也不知這黑玉棺是不是母親留下的。
“對了,殿下。”
百裡鳳至加快身法,與林越並排而行,而後取出了一張隱隱泛著雷光的符籙,遞向了林越。
“這是塗道長交給我的娑婆六元命符。”她說道:“那日殿下被劫持之後,我試著去找塗道長幫忙,他雖然冇答應出手,但給我了這張符籙。”
林越聞言,豁然停了下來。
他伸手接過這張符籙,微微皺眉道:“你去找他作甚?”
百裡鳳至微微一怔,解釋道:“當時我擔心殿下安危,又聽殿下似乎對塗道長很放心,猜測塗道長或許修為極高,所以就去找他問了問。”
“……這次就算了。”
林越沉默了半晌,歎了口氣,說道:“你是好心,我不怪你,但無論今後發生了什麼事,哪怕是我真的要死了,你也莫要找他出手,也不要讓他知曉,明白嗎?”
雖然百裡鳳至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頷首道:“是。”
“還有……”
林越吩咐道:“不要和塗老道說我要去帝鴻城,也不要提貪天門,回頭也和貪天門串通一下,否則他是絕對不可能答應讓我去帝鴻城的。”
百裡鳳至聞言,疑惑道:“殿下身為皇子,您的意誌,他也不敢違背吧?”
林越看了她一眼,說道:“無論你有多麼尊貴,你也不可能無視你最親之人的話吧?”
百裡鳳至似乎想到了什麼,冇多說什麼,當即應道:“是。”
她知道。
當初在刑獄,塗老道和她說了關於林越的秘密,而條件就是她不能告訴林越,也不能讓林越修行。
她這人首重承諾,自然不會違反約定。
雖然她曾經很惋惜林越的資質,也不明白塗老道為何如此,但她還是信守承諾,裝作不知。
她看得出來,塗老道極其不願意出手,也不願意讓林越摻和到修行界之中。
隻可惜……
如今的林越,不僅是修行界之中最為尊貴的夏鴻氏皇子,還成了魔道貪天門的掌門。
……
刑獄。
清冷寂靜的監牢內。
鏘的一聲,牢門緩緩開啟,林越走進了監牢之中,百裡鳳至也邁著修長的雙腿跟在他身後。
長明珠的光芒驅散了幽暗。
“老酒鬼。”
林越笑吟吟地開口道:“這回咱們不用演了,已經冇事了。”
塗道長坐在桌旁,抬頭看著他,聞言怔了怔,才輕聲道:“你冇事就好。”
隨即,他忽然微微皺眉看著林越,眼神有些不確信,又有些怔然,喃喃道:“你修煉了古神之道?夏鴻氏血脈覺醒了?怎麼會?”
“嚇到了吧?我知道你不敢相信。”
林越在塗老道的麵前站定,微笑道:“我今晚就慢慢告訴你吧。”
隨即,他微微轉頭看了百裡鳳至一眼,吩咐道:“百裡,去準備房間,再拿幾壺酒來。”
“是,殿下。”百裡鳳至拱手,當即轉身走出監牢,去叫人準備了。
“老酒鬼,走吧。”林越看向塗道長。
而塗道長微微一怔,隨即眼神奇怪地看著他,問道:“她怎麼是叫你殿下?”
“因為我現在是皇子。”
林越嘿了一聲,“這個秘密我都冇告訴彆人,等會兒你可要好好聽著,起碼能給你下八壺酒。”
“皇子?”塗道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他卻是說道:“秘密之所以是秘密,自然不能隨意讓人知曉,越少人知道越穩妥,所以你不必和我說了,否則……我也有可能泄露。”
林越微微皺眉,問道:“你怎麼會泄露?”
“任何人都有可能,我與你不過相識一年,你為何這般信我?”
塗道長看著他,輕聲道:“記好了,這世上最保險的秘密,就是隻有你一個人知曉。”
林越默然。
若非老酒鬼一直替他頂罪,任由百裡鳳至如何懷疑,也未曾出賣過他,恐怕他早就完蛋了,他又豈會不信?
塗道長歎了口氣,搖頭道:“不用告訴我這個糟老頭,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成為皇子的,但我隻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一時間,林越有些說不出話來。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除了蘇子秋,隻有塗老道讓他體會到了家人的感覺。
家人,就是不圖你彆的,隻希望你過得好。
而與蘇子秋不同的是——
他知道,塗老道是真的。
林越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老酒鬼,我真的冇有靈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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