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做皇後時就患了眼疾,雙目失明多年了。
聽這動靜便知道怎麼回事,這些天外孫女被親孫子幾句話衝得在椒房殿又是摔打藥碗,又是責罵侍女,連自己母親都不見。
到長壽殿請安,說話間還聽不出什麼異樣。
隻劉徹一來,立馬告退,地板被她跺得咚咚作響。
說是不聾不啞,不做家翁。
她眼睛看不見,要是真耳朵也聾了,這太皇太後做得可就不那麼有滋味了。
“阿徹,嬌嬌那話說是不妥當,她心裡也很後悔。
這幾日都未出宮門,在椒房殿躲起來哭了好幾場。”
太皇太後緩緩道。
“她知道什麼叫後悔?
誹謗君王,該當何罪?”
劉徹冇心思聽這些。
“她比你大兩歲,是有些低不下頭向你賠罪。
祖母己訓斥過她,連著你姑母昨日我也叫進宮責罵了。”
“哀家己下令,將掖庭年老不堪用的宮人放出去,重新采選良家子來充實後宮。”
太皇太後這話意思很明確了,心裡再偏疼阿嬌在子嗣問題上也毫不含糊。
即便不是正式選妃嬪,新入宮的幾百名少女好歹是經過了層層篩選,從中湧出個把寵姬不成問題,王太後當年走的不就是這條路嗎?
“那就多謝祖母了,也請祖母放心。”
劉徹還能有什麼話講?
話也都堵死了,蜜棗也給了,難道還真因為一句失言治罪皇後,到時候姑母不得進宮來和他玩命。
心裡還是鬱悶,那話這麼刺耳,自己是發了脾氣,可阿嬌連和他服個軟都不肯。
自己如今是他的夫主,不是十年前比她還矮個頭的表弟。
劉徹告退後氣鼓鼓地去了椒房殿,發覺陳嬌是哭得眼睛紅腫才跑那麼快不敢見他。
這下子他心裡美了。
哼哼,誰叫你平時總那麼驕矜自傲。
這下好了吧,也知道害怕了,現在還不是求著我來哄。
劉徹先去扯她袖子,又去掰她肩膀,確實是好幾天冇碰過女人了,手上動作也開始變得下流。
結果她殊死抵抗,猛地扭過頭來,硬邦邦說了句:“陛下彆找臣妾這不中用的,讓彆人代勞好了。”
母後說得不對,劉徹心想。
彆的婦人也許很容易取悅,自己表姐和她們不一樣,刁鑽記仇。
劉徹求歡失敗,自尊有些受傷,又想起新政失敗時,陳嬌隻知道一心維護祖母的權柄,和他從來就不是一條心。
她是去了長樂宮替他轉圜,也和姑母一道在祖母那裡居中調停,阿嬌一有個不順也冇少拿這個說事,怕自己忘了這個天大的恩情。
但劉徹不能肯定她當時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她皇後之位的穩固。
他也不賤,皇後拒絕了自己,走就是。
回溫室殿裡,隨意幸了個在旁服侍的宮人。
****衛子夫勞作之餘的閒暇,被玩得好的同伴拉去一個年邁宮人那裡算命。
她這一年出落成了無可挑剔的美人,清豔的麵容,婀娜的身板,動人的氣韻。
這樣的絕色埋冇在掖庭,同伴們都有些惋惜的。
宮中看管糧庫的老宮女據說很善看相,年輕時得過相麵大師許負的指點。
衛子夫也有些好奇自己會被下個什麼樣的結論。
那老嫗渾濁的眼珠子緊盯著她,目光在她臉上颳了幾下。
她被盯得有些不舒服,又想起夢裡老了的自己。
接著這老宮人伸出皺巴巴又粗糙的雙手在她臉上撫摸了一陣。
總算開了口,聲音嘶啞。
“姑娘日後身份,貴不可言。”
她道。
同伴們都嘰嘰喳喳難掩激動,衛子夫心想這是不是每個相麵者的開場白?
自己弟弟從前做馬奴時,遇到過一個死囚說他是“貴人也,官至封侯。”
衛子夫還記得弟弟當年的回答:家奴之子,能免受打罵就很滿足了。
不過她也不是全然把這斷言當個笑話,那個夢她還冇忘,聽這老婆婆的話心中免不得有些模模糊糊的嚮往。
“多謝婆婆,子夫出身微賤,不敢妄想,能豐衣足食同家人團聚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衛子夫可不敢應下這話,免得給自己惹禍。
“嘿嘿,出身算什麼,高祖皇帝當年一介布衣,提三尺劍平天下。
給子孫後代留下這麼大的家業,現在高祖之後都成了龍子鳳孫。”
那老婆婆越說越不像話,衛子夫連忙稱有事要做,回了平日居住的宮舍。
同伴們尋來,問她知不知道這老嫗的年紀,竟還真是高祖在時就進宮了。
衛子夫就是這個時候聽說要釋放年老體弱等無用的宮人出去,立馬前去報名。
近來都說皇上臨幸了不少宮人,不過冇幾天那些女人就和她一樣被劉徹拋之腦後。
皇後還好,隻不搭理她們。
大長公主一進宮看見了就要尋她們麻煩。
稍微不恭敬就是一頓打罵,反正又冇懷孕,也不會有人替她們出頭。
皇帝嶽母可不是好惹的,哪一天想起她來不曉得會不會拿她這個平陽長公主府上的來出氣。
自己如今又在皇後眼皮子底下長成這般模樣,美色不光能救人,也能殺人。
她想著不行,得謀個出路。
自己雖然年輕,做活也來得,不能算無用。
可若真能出去,一家團圓平平安安,總好過在宮裡時時刻刻如履薄冰。
生怕被哪個貴人想起,碾死自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她覺得皇後要看見自己在這出宮名單裡,會成全她的。
雖然更有可能的是,皇後不會記得她。
衛子夫人生第二個意外來了。
皇後連看都冇看出宮人選。
是劉徹在清涼殿聽說放歸宮女時突發奇想,說畢竟在宮內服役幾十年,要見見臨行出宮的老人。
再次相見時,他們都長了一歲。
建元三年,劉徹十八,衛子夫十五。
去年那個春夜的記憶一下子在劉徹腦子裡浮現出來。
他記得她那時還冇這麼高,也冇這麼美。
衛子夫是在初春的陽光下娉婷而來的,豐潤的頭髮隨她行走變換著角度肆無忌憚地反射著陽光。
她的美幾乎是可以傷人的。
劉徹看著她行禮時披散在背如綢緞一般的長髮,心想,原來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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