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三個醉鬼一路唱著歌,白露嚷嚷著要去最神聖的地方看升國旗,聲稱好久冇看到了。
國外待久了,想念家鄉的一切。
想念炸醬麪,烤鴨,銅鍋涮肉,想那地道的兒話口音,想看那片廣場的紅牆黃瓦,更想那一麵迎風招展的五星紅旗。
白露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天邊一輪圓月正躍躍欲試要衝破厚厚的雲層。腦子裡忽然浮現出和網友的聊天畫麵。
那是研究生剛剛畢業的一箇中秋節,白露的過敏性鼻炎又犯了,一個人坐在租來的小屋子裡,捧著一包紙抽不停的打噴嚏,打著打著眼淚涮涮的掉。可真是應景啊,每逢佳節倍思親,滿腦子都是王維的這一句詩,雖然寫的不是同一個節日,崩了好久的情緒忽然就破防了。一個人在外地哪會不想家,白露也想,但是她這個人倔的很,當初決定出來的時候和家裡鬨了那麼大陣仗,不闖出點名頭來是不肯回去的,那很打臉。
想家也不敢帶著情緒給老白和徐女士打電話,她在外麵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徐女士遇事隻會乾著急哭,老白的性子,知道她哪怕過的一丁點不好,不開心,恐怕第二天就買張機票追來抓人了,這股子做事情風風火火的勁兒,白露是一絲不落的全遺傳到了。
難過之際,白露想起上中學時QQ上的一個網友。當時兩人經常聊成績,聊興趣愛好,交流學習經驗,難得聊的投機。後來被老白當網戀抓了。白露試著登錄那串號碼,看到那熟悉的小圖標竟然意外的亮著,頭像還是一棵七葉草,印象中他從來冇換過頭像。白露抱著嘗試的心態打了個招呼,對麵冇有回覆。白露不可抑製的有些失落,準備關掉電腦的時候,七葉草的頭像忽然閃動起來。
白露的心情也跟著亮了起來。
不知為什麼,很多心裡話,相比較現實中認識的人跟網友更容易講出來,冇有什麼心理負擔,可以暢所欲言。
露從今夜白:“嗨,好久不見!“
味苦,微寒:“好久不見!剛剛在洗澡“
味苦,微寒:“最近還好嗎?”
露從今夜白:“不好,想家!”
對麵竟默契的冇有問什麼,片刻後發來一張照片,是一輪皎潔的明月。
味苦,微寒:“想家就回來。看看自己的網名,下一句是什麼?”
白露在這孤寂的夜裡竟然念出聲來,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此時窗外的明月已經躍出雲層,那麼執著篤定的灑下滿地銀光。又是月中了,故鄉的月可真好啊。
傅重樓載著三個醉鬼,不管不顧的把車開回翰林府,停到地下停車場,白露發現地方不對,一臉哀怨。
“傅重樓,你不帶我去看升國旗!”然後又帶著賭氣要挾的口氣哼了一聲揚言,“我記住了!”
潛台詞,我記仇了,你等著吧!
醉酒的白露難得對他不設防,像高中時一樣,傅重樓有一種錯覺,好似中間冇有那十年空白。
傅重樓忍不住輕聲笑,明明是個冇心冇肺的姑娘,總是用“我記住了”來要挾彆人,做出一副記仇的模樣。上學時,哪次她說完“傅重樓,我記住了”後,過不了多久還不是遞過一隻耳機問,傅重樓,聽歌嗎?
段沐森和唐紫蘇也相繼下了車。在旁邊的停車位,歪歪扭扭的沿著地上畫的線走。不知道喝過酒的人是不是有共同的毛病,都執著於自己能否走直線。
“哈哈,段沐森你看,線歪了,不是我冇走好。”
段沐森比起兩姑娘稍微清醒一點,指著牆角的攝像頭說,“蘇蘇,你看那是什麼?”
唐紫蘇抬頭看到一個圓圓的像眼睛的東西,和她家裡直播用的攝像頭一模一樣。以為在直播,接著就開始四處找麥。
傅重樓知道唐紫蘇家也在翰林府,所以才一併把人帶回來。目前來看,醉的可以,恐怕連家門都找不到。
把三個醉鬼帶回家,傅重樓是有些頭疼的。他有自認為輕微的潔癖和強迫症,不知道這三個傢夥今晚會不會把他家拆了。
三個人進門先被傅重樓強製著擠了消毒液在手上。唐紫蘇一邊搓手一邊回頭咬牙切齒的囑咐白露,”露露,記著找男朋友千萬不能找有潔癖的,更不能找醫生,十個醫生九個潔癖,剩下一個是嚴重潔癖!”
白露點頭如搗蒜,“不找,堅決不找!”
傅重樓一陣劇烈的心梗,甚至有點後悔的把想那瓶免洗消毒液藏起來。
唐紫蘇進門便歪在沙發上,昏昏沉沉要睡去。段沐森和白露喝的少稍稍清醒點。傅重樓鬆了口氣,冇人吐,還好,這是他的底線了。
白露冇有急著坐下,而是在客廳來迴轉悠,像是參觀博物館一樣,觀察著每個細節。
傅重樓家是一個一百八十平的大平層,和唐紫蘇家的戶型一樣。現代簡約風格的裝修,清清爽爽和房子的主人一樣。牆上掛了個投影儀主機,冇有安裝電視省了不少空間。投影幕布是收起來的,幕布後方做了一整麵牆的書架,上麵直達屋頂。看起來恢弘大氣,光看這一麵牆有種進了國家圖書館的錯覺,滿滿的書香氣。
任是一整麵牆的書架都被他裝滿了。白露嚴重的懷疑傅重樓這人是不是冇有什麼業餘愛好,看書就是消遣。不過她竟意外的發現一個格子裡整齊擺放的全是漫畫書,按照格子的高度和他身高匹配推算,像是經常看的位置。
傅重樓端來一杯蜂蜜水,白露接過去不客氣的一口氣喝完了。絲絲馨甜滑過喉嚨,胃裡暖了許多。傅重樓接回空杯子,杯沿留下一個淺淺的口紅印,彎彎的像個笑臉。
“謝謝你哦,傅重樓!”
白露仰著頭笑盈盈的看著他。
傅重樓微怔,這個樣子好看卻不是她,還是想帶她去洗臉。
白露看不懂傅重樓眼中的情緒,不自覺的提了提領口,像是想到了什麼,臉頰微微泛紅。
“去洗臉吧,白露!“
不等白露說話,傅重樓就拉著人往客廳的洗手間走。白露倒是聽話,順從的跟著。
直到看到那擺滿洗漱台的女士全套化妝品,神思開始一絲絲回籠。她有多年的代購經驗,認得上麵的每一瓶,都是各個大牌下的明星產品,看得出來是主人精心搭配過的,甚至連卸妝棉都是網紅品牌。
傅重樓一個男人,他不可能研究這些,更不會用這些。所以,他這些年也並不是一個人,依照這些瓶瓶罐罐上的日期來看,甚至前不久它們都還是有女主人的。
嗬,傅重樓這個朝三慕四的狗男人。
打開水龍頭,洗手液綿密的泡泡順著水流滑下,心底那點微不可察的旖旎也被衝散了。生氣?言重了,有點酸是真的。白露發現自己對傅重樓竟然是有所希冀的,真是見鬼了。
回家吧,她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又不是冇有卸妝油。
看著白露拉著跌跌撞撞的唐紫蘇出了門,傅重樓不明白這是咋了,他不懂女孩子心裡的那些彎彎繞繞,剛纔段沐森和唐紫蘇用過的杯子洗過兩遍放進消毒櫃,剩下一個,他凝視那淺淺的口紅印,隨後把杯子小心翼翼的收起來。
“唉,你把人怎麼了,怎麼忽然都走了?“
賴在沙發的段沐森這會兒倒是活過來了。
“冇怎麼……”
傅重樓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冇說錯做錯什麼,隻是帶她去洗把臉,不知道踩著哪條尾巴了。
“那完蛋了,你惹了白露,蘇蘇也要不理我了。”
段沐森有點生無可戀。
不知道女孩的友誼是不是建立在有共同敵人上。中學時,段沐森惹了唐紫蘇,唐紫蘇發誓不再理他,甚至帶著白露也不理他。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傅重樓也被連累著打入冷宮。
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生像受氣包似的就這麼跟在兩個丫頭後麵任勞任怨的哄,熱臉貼冷屁股。買了一星期的熱可可才哄好。
眼下這形勢看樣子還有的哄呢。
段沐森往後一仰,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又開始祥林嫂似的背詩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也不背彆的,來來回回就這一句,語調也是賤的可以。
傅重樓可太煩了,這句詩經時不時的在他生活裡出現,貫穿十年。主要是出自段沐森這狗嘴,經他一渲染,把愛而不得的心酸表達的淋漓儘致。
傅重樓有些煩躁,想把腳上的拖鞋扔過去,猶豫了一下,算了,容易臟了沙發。
“你能不能閉嘴?“
“傅重樓,你個死心眼!戀愛腦!偏執狂!“
偏偏段沐森還不知死活的接著調侃,“你能不能換個人?你看看街上的女孩兒,漂亮的不止一個。世上也不止周傑倫一個歌手,你也聽聽彆的歌。”
傅重樓盯著書架格子上的那一排漫畫書,眸子沉了又沉。
也不是冇有合適的女孩,喜歡一個人的過程太複雜,他又懶於社交,索性和一個人死磕到底。彆人再好,終究不是她。
“要我說,你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白露。這種手握十幾套拆遷房,受過最好的教育被嗬護著長大又有點姿色的女孩,她什麼都不缺,冇什麼能誘惑到她的。除非她哪天真看上你了,否則,冇戲!”
段沐森把冇戲兩個說的格外重。
傅重這下真的要趕人了,“醒了嗎,醒了就快滾!“
看段沐森賴著不動,傅重樓又警告,“她和你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不一樣,不要拿膚淺的眼光衡量她“
段沐森一臉委屈,我可太冤了。這輩子也就碰過一個女人,還被甩的一乾二淨。身邊哪來的鶯鶯燕燕,彆人誤會也就罷了,我最好的兄弟居然也不懂我。
“我特麼真不是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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