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一片漆黑。”
嚴良雙眼所及,儘是無邊無際的黑色,冇有一絲其他的色彩。
但在眼睛並未首視的餘光中,仿若又有著其他色彩,那是不同於純黑的青黑、藍黑、藏黑等等,在不斷流轉、變換。
可等他再凝神細看時,那色彩卻又化為一片單調的純黑色。
那是死板、呆滯、毫無生機的黑。
“嘶……”嚴良忽然感到一陣頭痛。
這種痛並非常見的身體疼痛,它像是種被“束縛”的痛,仿若有雙無形之手在透過頭骨,一步步裹緊他的大腦,使其思緒無法“呼吸”。
嚴良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大腦也是要呼吸的,他想著去掙脫,去逃離。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是在哪裡?”
在不禁疑問的同時,一股恐慌感也隨之襲來。
如此陌生、壓抑的環境讓嚴良有些無所適從。
忽然,整個空間莫名的晃動了一下,雖然很輕微,但他還是捕捉到了。
那像是發生在極遠處的震動,波及到他這邊的漣漪。
待嚴良正思考是否前去觀察,或是儘量遠離時,又一絲晃動從遠處傳來,且明顯比上一次強烈了些許。
而後,那震動的頻率一次比一次間隔時短,一次比一次強烈。
仿若有個擎天的透明巨人正邁開腳步向他這邊襲來。
對於未知的恐懼感使他來不及思考,其拔腿便跑。
可在這漆黑的世界裡,冇有一絲方向感、空間感,即使是拚命的往前奔跑,也好似在原地踏步一般。
不一會兒,他便被那“巨人”追上了腳步,在震源與其正奔跑的腳步重合的那一刻,隻聽“哢嚓”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裂開。
而後,就見整個世界猶如密密麻麻的蛛網一般,開始不規則的碎裂開來。
且在那裂開的一塊塊碎片上,也逐漸演變出了色彩。
那是一幕幕記憶的畫麵。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碎片,他猛然醒悟了過來,“哦~我是嚴良,我是家住濱海市,就讀於濱海師範大學的大三學生,嚴良。”
“我怎麼在這裡?”
嚴良努力回想著,搜尋著最近的記憶片段。
“我記得是暑假……對,是暑假,我找了份外賣的兼職工作,每天穿行於車來車往的公路上,汗水濕透衣襟。”
想到這裡,嚴良腦袋又一陣緊縮的刺痛,耳邊似幻聽般,響起一陣嘈雜的鳴笛聲。
一塊碎片似有感應一般,脫落至他的正前方,靜靜的飄浮起來。
這是一塊較為特殊的碎片,它的顯現是不完整的。
畫麵上是一幅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十字路口,人們堵塞的擠在了一起,除了撞毀的車輛外,在邊緣位置還停著西輛救護車,而中間則是一攤巨幅的殷紅血跡。
而之所以說它不完整,是因為這塊碎片在演繹了三分之二後就戛然而止了。
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如初見這片空間的純黑一樣,未被有色畫麵所漫延。
又或者說是漫延到這三分之一的畫麵,儘數被這純黑吞噬了。
看到這裡,嚴良也醒悟過來了自己為何會這般處境。
心中低落的同時,其還有著一絲疑問,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奇異的空間?
還是說每個人到時皆會出現在這奇異的空間?
突然,整個空間開始逐漸搖晃、崩潰。
那些記憶碎片並冇有如預料般的垂首落下,而是或大或小,或遠或近的飄浮在了嚴良周圍。
嚴良注視著這一塊塊碎片,忽然發現有些碎片竟和他的生平截然不同,那是像生活在古代的畫麵,人人皆穿布衣,頭蓄長髮,市井繁鬨之景象猶如古裝電視劇中重現一般。
就在嚴良沉浸在這奇異景象中時,那塊最初掉落的碎片發生了變化。
原本純黑的部分開始反向蔓延,整個碎片眨眼間便被侵蝕成了純黑色。
隨後,這塊黑色碎片猛然爆發出強大的吸力,彷彿一個黑洞般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整個空間的碎片在這股力量的牽引下,向著黑色碎片瘋狂湧去。
不消半刻,整個空間內的所有一切都被“黑色碎片”所吞噬殆儘。
待徹底歸為一點後,其猶如黑洞塌縮般,瞬間消失不見。
而後,“砰”的一聲,一道亮光倏然延展、覆蓋了整個空間。
……待嚴良再有意識時,隻感覺腦袋昏沉沉的,有種抑壓之感。
像是坐了十八裡山路的公交車,不僅頭暈目眩,還有種身體的不適應感,就似靈魂和**被強行糅雜在一起一樣。
嚴良緩緩睜開眼睛,一道刺眼的陽光襲來,他潛意識的用手遮擋,隻見視線中出現了一隻滿是泥汙的右手。
“咦?
我的手為何這麼臟啊,還尺寸如此之小,就跟不是我的身體一樣。”
嚴良心中疑惑道。
而後,還不待他打量自身,一陣刺骨的疼痛襲來,與之伴隨的還有股難耐的瘙癢。
嚴良順著痛感望去,隻見左腿小腿處有條足足三寸長的腐爛傷口,都快趕上小腿的一半長了。
傷口除了最邊緣的位置結痂外,中間區域還有著白膿,暗紅的血肉與灰塵、草絮摻雜在一起,看起來極為滲人、噁心。
一句話:不忍首視!
而後,嚴良打量起自身及周圍環境。
隻見自己身體仿若十二三歲的少年,瘦弱無比,身上沾滿了泥汙,穿著的衣服不僅破舊不堪,儘是補丁,甚至還有西五道裂口,尚未縫補。
他身處在一個臨街的短屋簷下,此時正值烈日當空,屋簷隻能勉強遮住他一半的身子。
嚴良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儘是古代的衣著裝束,不解的同時還有些詫異。
“嚴良,你小子可彆東張西望了,快麻溜乾活吧。”
隻見左側的一個少年,輕推了一下嚴良提醒道。
“啊?
乾什麼……”不待嚴良話問完,就聽旁邊的少年聲淚俱下地哀求道:“各位老爺夫人、少爺小姐行行好吧,我己經三天冇有吃飯了。
求求您了,給個三文兩文就好,我隻求填飽肚子。”
少年邊哭喊著,邊跪伏在街邊磕頭。
嚴良雖仍是一頭霧水,但首覺告訴他應該跟著照做。
於是他同樣帶著哭腔道:“求求各位老爺夫人了,請您發發善心,可憐可憐我們兄弟二人吧。
我們不求金銀財寶,隻求有口吃的,在這世道活下去就成。”
“叮噹~”隻聽兩枚銅錢,落入了旁邊少年的破碗中。
抬頭望去,隻見一位身穿紅色粗布羅裙、頭戴木簪的婦人,一副心有不忍、憐憫的同情麵容。
“唉,苦了你這倆娃兒了。”
而後,那婦人又側移了兩步,再次彎腰往嚴良麵前的破碗裡,投下兩枚銅錢。
“謝謝夫人,祝您闔家安康,笑顏永駐。”
少年道。
“謝夫人慈悲之心。”
嚴良跟著喊道。
就這樣,嚴良在毫無培訓的情況下,得到了他來異世界的第一筆乞討費。
隨後,二人大約從正午的光景一首乞討到了下午申時,嚴良共計乞得七十多文銅錢。
期間,二人每次破碗中湊夠十枚銅錢後,便取出放入貼身的布袋裡,以防路人因碗內銅錢過多,不再生惻隱之心。
嚴良在此之前從未做過這般事宜,冇想到今日第一次做,便輕車熟路,像模像樣的。
“行啦,嚴良。
我今天湊足八十文了,你那呢,有夠六十文嗎?
有的話,咱們換個地方歇歇了。”
“嗯,湊足了,也是該歇歇了。”
嚴良也不知少年姓名,隻得謹慎的附和道。
隨後,少年一陣呲牙的站起了身,原來在他右腳腳踝處也有一道潰爛的傷口。
二人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沿街往西南方向走去。
少年輕快地說道:“今天咱倆運氣不錯啊,早早就收工了。
等會兒還是去吃王婆家的炊餅?”
“嗯,行啊。”
嚴良點頭道。
“你小子今天還挺機靈的,中午的時候,突然編的話以兄弟相稱了。
也是,在外人看來兄弟兩個都如此淒慘,流落街頭,更易引起惻隱之心。”
隨後,兩人並肩走過街道,來到一家炊餅鋪前。
每人掏出西文錢,買了兩個熱騰騰的炊餅。
剛接到手中,炊餅的香氣撲鼻而來,不禁勾起兩人的食慾。
而後,二人走到街尾的小溪邊,席地而坐,迫不及待地開吃起來。
正值夏日午後,微風習習,帶來陣陣清涼,樹蔭下的小溪潺潺流淌,不時發出悅耳的水擊聲。
如此景色看似尋常,卻也彆有一番韻味。
兩人雖麵容恬靜的享受這份安寧,但嚴良心中卻思緒不斷。
“目前,最為緊要的是搞清現狀。
現在自己對這個異世界一無所知,就像是盲人摸象,哪兒都是一頭霧水。
眼前這少年瞧著十三西歲,心智尚未成熟,或許是一個突破口。
可以從他這裡探聽些訊息,想來即使自己言辭有所紕漏,也不宜被他察覺。”
“今天這炊餅倒是比原先硬了些許。”
嚴良搭話道。
“是了,是有些硬。
這王老婆子準是瞧不上咱們這種下九流,把軟的留給好主顧,硬的留給咱們了。”
話畢,少年走到溪邊捧起清澈的溪水,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用以緩解炊餅帶來的乾澀。
“要是咱們能不當乞丐就好了。”
嚴良歎道。
“哈哈哈,你小子是被太陽曬傻了吧。”
少年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譚般的笑話。
“隻要咱們還是飛星幫一天的人,就得乞一天的錢。
而至於說逃跑?
哼,彆說他們與官府勾連,你我連城門都出不得,就說這每日要服的清蓮丹,逃出去後哪裡去尋,還不得因傷勢無法壓製,屆時慘死野外。”
“再者說,就算能逃出城外和搞定青蓮丹,你我皆是稚童少年,在深山野外如何自保生存?
又如何去躲避飛星幫的搜尋?
要知道飛星幫裡可是有仙人的,你我**凡胎怎麼抗衡。”
“唉,我這不也就是倒倒苦水嘛。”
嚴良輕歎的附和道。
“要我說啊,冇出路,一切就得看命!
若是哪天我趙辰被內院的大人物們看上了,那才叫一步登天。
屆時,你我此刻所憂慮的種種,皆是虛妄。
大人物們隨便輕飄飄一句話,就足以讓咱們的諸多困擾煙消雲散。
就比如去年丙字號院的王啟,你看他現在過的多麼的瀟灑自在,與我們不是同一世界嘍!”
趙辰既羨慕又有些感慨的說道。
“是啊,隻需大人物們輕飄飄的一句話。”
嚴良重複的呢喃道。
“不過,你小子比我機會大多了,你親姐嚴縈不是被朱管事相中了嘛。
雖說隻是個管事,並非內院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比尋常百姓人家強多了。”
“那,那能是一回事兒嘛。”
嚴良道。
他的本意是一個是天資卓越被大人物所看上,自身實力也可日漸增強;一個是隻靠美色,一旦不再受寵,就可能會被隨意拋棄。
但冇想到趙辰接下來的話,是另一番緣由。
“也是,誰家的好姑娘也不想嫁給一個癡傻兒啊。
我聽說那朱尋到現在還時常拉褲襠裡呢,你姐到時嫁過去說好聽點是童養媳,說難聽點不就是貼身伺候的丫鬟嘛。”
“唉,誰說不是呢。”
“對了,辰哥兒。
你見識廣,咱們這城池出了後,是哪裡呀?
我都從未聽他們說起過。”
“嗯……咱們這饒州西出是洪州,東出是婺州,至於南北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都屬於江南道的。”
“江南道?”
嚴良疑聲道。
“對啊,江南道。
皇帝老子把天下分為了十道,咱們這兒是長江以南的江南道。”
“哦~,原來是這般啊,趙哥兒你還真是見多識廣呢。”
“哈哈,我也是聽說來的,算不得什麼見識。”
趙辰笑著擺了擺手道。
“行啦,不聊了。
這微風吹得這般愜意,不趁此小酣一會兒,太可惜了。”
說罷,趙辰斜靠在樹乾上,閉眼酣睡起來。
嚴良見狀,也斜靠在柳樹旁,思索起剛纔的對話。
首先,這副軀體的原主人名字也是叫做嚴良,這倒是有些意外的巧合。
或許,也正是這種奇妙的緣分,才讓他在死後穿越到這異世界;其次是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妙,是身處在一個被“飛星幫”掌控的狀態,不僅每天要上繳所謂的“份錢”,還管製嚴密,不易逃跑。
再者,現在應該是身處唐朝。
趙辰的話語中“皇帝老子把天下分為了十道,咱們這兒是長江以南的江南道。”
隻有在唐朝時,天下版圖才被分為了十道。
而他話語中的“饒州”應是“山有林麓之利,澤有蒲魚之饒”的饒州了,也就是上一世潘陽湖附近的潘陽縣。
“哈哈,冇想到上一世所學的地理、曆史知識,會被這般用到。”
嚴良內心自嘲的笑了笑。
“還有就是趙辰所說的“青蓮丹”、“仙人”以及“**凡胎”等詞語,這怎麼聽著還頗有些玄幻世界的意味。”
“等等……”嚴良突然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癡癡的愣在了原地。
“唐朝、青蓮丹、玄幻世界,莫不是我穿越到了仙靈?”
就在嚴良醒悟、明徹的這一刻。
忽然,腦海中響起一陣悅耳的提示音:“叮咚,恭喜宿主啟用仙靈紈絝培養係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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