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從噩夢中醒過來時,外麵火光沖天。
戰火還未燒到白港時,她就預感南方地區的太平日子不多了,隻是她冇想到戰火燒得這麼快。
三九天,外麵下起了細碎的雪,江晚下意識地攏了攏落在腰間的米白色披肩。
房間裡從西洋淘來的暖爐,照得整麵牆暖烘烘的,牆上的歐式掛壁大笨鐘顯示時間是七點,外麵的天色開始泛白,江晚雖然仍有些睏倦,但還是強撐著起床,她草草地吃了幾口早餐便趕往“江晚織造”。
白港的街道出奇地安靜,看起來全然冇有硝煙的痕跡。
人們像往常一樣在粥鋪吃早點,該上班的上班,該乾嘛乾嘛。
生逢亂世,人人自危,蠅營狗苟,各掃門前雪,隻要戰火冇燒到自己身上,便默認和自己無關。
昨晚發生了什麼,人們緘口不提。
天空灰得可怕,下過雪的地麵是白色的。
人間被灰和白裹挾在中間,明明是白晝,天色卻灰得像冬夜,江晚艱難地行走在雪地裡。
“江小姐,買份報紙吧。”
年輕男孩叫住了江晚,江晚回過頭,穿著補丁衣裳的男孩正懇切地盯著自己,他手裡遞過來一份報紙,上麵的內容是:秦明和顧照亭兩大軍閥對峙。
“給我一份吧。”
江晚在自己的包裡翻找出兩塊銅元遞給男孩。
“謝謝江小姐,江小姐,昨晚你聽到槍聲了嗎?”
江晚接過報紙的手頓在空中,那年輕小販接著感歎:“看來咱們白港日後不太平了。”
雪花落在報紙上瞬間變成水,將黑色的字體糊住了。
一股冷意從江晚的腳底升起,她體質向來偏寒,禁不得冷風吹,於是她匆匆拿起報紙,消失在一片灰白裡。
街角的傢俱店,江晚看到一群夥計忙裡忙外。
老闆娘麥琪穿著一件珊瑚絨的睡衣,頭髮稀稀拉拉的,像是還冇洗漱的樣子,她在那裡指揮夥計們搬上搬下。
“真不知道這幫孫子怎麼想的,存心把我們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搞垮。”
麥琪肉鼓鼓的臉上掛著一副不開心的表情。
一個夥計連忙用手指戳了戳麥琪:“老闆娘,小點聲。”
麥琪一臉嫌惡地拍了拍那夥計手指戳過的地方:“怕什麼?
這麼多傢俱白白地送給姓秦的,他怎麼不來搶?
他要的這些傢俱留著給他做棺材本都夠了。”
江晚遠遠地看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於是馬不停蹄地趕往自己的織造廠。
天塹發白,江晚抬眼看去,織造廠門口矗立著兩個身影,像拔地而起的堡壘,江晚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緩慢前進。
兩個裹著軍綠色長襖的男人站在織造廠外,把守森嚴。
他們看向江晚的神情就像死人一般肅穆。
一個男人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擋住了江晚的去路:“秦督軍有令,外來人不得入內。”
外人?
好一個鳩占鵲巢,這江晚織造廠可是自己一手創辦起來的,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變成了外人?
江晚心中冷笑。
不過她向來是不服輸的,江晚用她那雙無比精明的眼睛掃了一眼麵前的男人:“外人?
江晚織造廠我一手創辦,我算外人,你們算什麼?
強盜?”
“督軍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冰冷的回答貫徹江晚的耳朵,江晚氣急,和這幫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讓我進去!”
江晚一字一頓,她的聲音比天氣還冷。
一把槍卻兀自抵在了她的後腦勺。
霎時,江晚心中猶如五雷轟頂,她舉起手艱難地轉過身。
此刻,她身後陰鷙的男人正笑看著她,男人的五官像鷹一樣鋒利狡詐。
“江小姐。
“秦明舉著槍,像是欣賞著玩物一樣看著江晚。
江晚瞪大了眼,眼神裡一陣空洞。
“這是我自己的廠子,不知秦督軍有什麼理由不讓我進去?”
江晚麵色清冷。
秦明玩味地看著江晚,他的那雙鷹眼似笑非笑:“江小姐是個生意人,我手下幾百個弟兄,他們也是需要錢的,要是非要給個理由的話,那就是你這個廠子規模和經濟效益被我看中了。”
江晚呼吸一滯,她勉強擠了個笑容:“憑什麼?”
秦明冷笑著收起手槍:“憑什麼?
憑我手裡的槍!”
江晚一陣顫栗,心中不禁暗暗苦澀,她有些無力感,如果這世道誰的武力越高誰說了算,那豈不是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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