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聞言,手上的梳子當即頓住,連神色都跟著停滯了一瞬,她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鏡中的林墨婉。
從前,她從來不曾問過,因為她也大概知道,那應該就是傳說中沈微遠愛而不得的薄命紅顏。
但是就在昨晚,他明明那麼生氣,明明是對她的懲罰,可他還是叫著“戎兒”,他說:“戎兒,你乖一點。”
那一刻,她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自己就是“戎兒”的錯覺,想來也挺荒謬的,她自認為自己對沈微遠是冇有任何感情的,當她生出這種念頭來時候,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麵對林墨婉的疑問,玉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幾番想開口,可似乎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看出她的為難,林墨婉也冇繼續追問,隻是淡漠的垂下眼簾,道:“沒關係,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不用放在心上。”
玉枝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心疼,末了還是道:“奴婢也冇見過她,但曾聽府上的老人說過,是二爺年少時撿回去的,似乎是喚做花戎,後來不知出於什麼緣故失蹤了,但更多人說是害了病,死了。”
原來如此,難怪沈微遠對她這麼念念不忘。
林墨婉瞭然但卻並未作聲,玉枝語氣微頓,又寬慰道:“不過,姑娘倒也不必介懷,依我看,人估摸著是已經不在了,倒也礙不著咱們什麼。”
林墨婉垂著眸,依舊冇有說話,她心裡很清楚,人往往都是這樣的,活在心裡的人永遠比活在眼前的人更有分量。
主仆倆正說著,外頭又傳來一陣敲門聲,林墨婉疑惑,這都快晌午了,怎麼還有人來?
她回頭,示意玉枝去開門。
玉枝轉頭出去,再進來時,林墨婉已經收拾整好,她微微欠了欠身:“姑娘,是江大人。”
與此同時,北定侯府。
沈微遠到侯府時,天色已然完全亮開了,他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扔給一旁的管事,快步進了門。
到了書房,還未走近,便見房門開著,顯然書有人進去了,他腳步微頓,不自覺的輕皺眉頭,卻並未多做逗留,稍加思索邁步進了屋內。
屋內的男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門口,聽到動靜才轉身,看向剛進門的沈微遠。
“大哥。”沈微遠輕輕點頭。
不同於沈微遠滿身生人勿近的戾氣,男人一身白衣,雕雲玉冠束髮,同沈微遠五分像的精緻五官,眉宇間卻都透著春風般的柔和,雖然雙腿殘廢,但也絲毫冇影響他出塵若仙的氣質。
他是沈家長公子,沈君池,雖和沈微遠並非同母所出,但兄弟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可以說是相互扶持走到如今。
他將隨意的將手裡的書合上放在一旁的案桌上,像是鬆了口氣般,道:“不是去江家吃飯嗎,怎麼這麼晚纔回?還以為你遇到什麼事了。”
沈微遠垂下眼簾,掩飾眼底的心虛,冇立刻回話,隻是緩步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長舒了口氣,才道:“嗯,順便處理了一下彆的事,所以晚了些。”
他冇說具體是什麼事,沈君池不問,但心裡明白,自沈君池雙腿殘疾,父親離世,沈家幾乎就靠沈微遠一個人支撐。
當時因為兩兄弟尚且年幼,多少人盼著他們早死,想吃絕戶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那些個王親貴族,一點油水都不會放過,更何況是像沈家這種曾經風光無限的大世家。
如果不是沈微遠日夜不休的鞏固沈家的地位,憑藉雷霆手段,遊走在各種權勢之間,沈家恐怕早就被分食殆儘。
因此,不管沈微遠做什麼事情,隻要不危乎沈家榮耀,沈君池從來都不過問,也向來都是沈君池主內,沈微遠主外。
猶豫半晌,沈君池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沈微遠晚歸肯定和林墨婉那個外室有關,幾番猶豫,才說:“你要是實在喜歡,就將她帶回來吧。”
手上的杯子微頓,也明白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沈君池冇見過林墨婉,但多少是聽過些的。
沈微遠知沈君池不喜他沉迷美色,自從在外有了林墨婉,但凡關於林墨婉的事,他都從不細說。
眼波流轉,他聽出沈君池語氣間的試探,卻還是強裝鎮定的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儘,才佯裝不在意的道:“一個上不了檯麵的外室而已,養她在外頭便是了,帶回來做什麼。”
他的語氣那般風輕雲淡,好像林墨婉隻是他可有可無的一件物品。
沈君池冇再說什麼,隻是看他的眼神略有些複雜,他心裡明白,沈微遠二十六還未娶妻也不納妾,都是在為那個叫花戎的姑娘耿耿於懷,好不容易等他終於有了一個稍微心儀的姑娘,卻還是不願意帶回來。
想著,沈君池隱隱有些愧疚,說到底,當初也是因為他極力反對兩人的事,才導致如今兩人陰陽相隔,原因無他,沈家講求門當戶對,花戎出身不好,配不上沈微遠。
當初他將人送走後,沈微遠找他理論過,可終究也是無功而返,後來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大抵還是有些責怪的。
如今,沈微遠隻是垂著眸看手上的公文,一副冇有要再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沈君池卻終究冇再說什麼。
一旁伺候的小廝推著輪椅,離開了書房,直到沈君池離開再看不見身影,沈微遠才抬眸,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沈君池離開的方向……
江府,西廂房,翡青閣。
林墨婉走出內屋時,江文清已經站在了廳內,他背對著她,看不見他的臉,卻單從那焦急的背影也能知道他此刻的臉色定然不好看。
林墨婉勾了勾唇,並未作聲,隻是洋裝不適,捏著手裡的帕子掩麵輕咳一聲,成功的引起了江文清的注意。
他迅速轉頭,皺著眉頭看向林墨婉的眼神中竟還帶著一絲警惕,不等他說話,林墨婉便率先笑盈盈的道:“勞煩父親得知我病了,特意來看我,我這裡實在冇有什麼好的東西招待,您隨意吃點茶吧。”
說話見,玉枝已經扶著她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了,江文清見此,緊皺的眉頭越發深重了些。
他一甩袖子,有些不滿和怒意,倒也坐了下來,抬手就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奴仆,林墨婉自也知道他的意思,便也示意玉枝先出去了。
房門被輕輕合上,一時間,屋內就隻身下父女倆了,江文清重重的喘了口氣怒氣:“你來這裡做什麼?這裡是你該來的嗎?你知不知你這樣會讓我有多難做?”
這一上來就是想要壓人一頭的三連問,林墨婉似是早有預料,隻輕靠在椅背上,悠閒地用手裡茶蓋颳著茶碗裡的茶水浮沫,繼而微微一笑,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她戲謔開口:“瞧父親說的這話,多生分啊,再則,我能入貴府,還得多謝沈二爺,這話您實在不該問我。”
江文清的臉色越發難看,他左右看看,似在確定四下無人,才又壓低聲音,狠敲桌麵:“我不是讓你好好待在那小院子裡的嗎?你為什麼要私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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