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婉停在人群之外,隔著距離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皺了皺眉,從最初的溫柔疑惑到心虛閃躲。
場麵僵持了幾秒,江文清輕咳一聲才勉強喚回林墨婉的理智,她轉頭,本意是要瞪江文清,可奈何沈微遠的目光太熱,硬生生將她的目光劫了過去。
對上他深邃又沉寂幽暗的眸子,林墨婉瞬間清醒過來,腦子霎時間冷靜了不少。
江文清剜她一眼,低聲訓斥:“諸位大人都在這兒,你不得無禮。”
林墨婉垂下眼簾,並不作聲,隻是轉頭看向周釋然,眼神中滿是探究和怨恨,心裡默唸著這個名字:周釋然周釋然,釋然……他要釋然什麼?
似是覺察到林墨婉的神色有些不正常,江文清皺了皺眉,心底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周釋然又看向林墨婉,不安的問出了疑惑:“你們認識?”
當然認識了,林墨婉看著眼前熟悉的人,就是他,當初利用她的信任給她下藥,將她送到沈微遠的床上。
她怎麼能忘呢?三年前,哪怕她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的理智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求他不要那樣做,他都冇有絲毫心軟,果斷的拿了錢走人。
算起來,他們算半個青梅竹馬,他本名叫裴景箋,兩人自幼相識,算是鄰居。
那時,他們家就在林墨婉和林以柔院子的隔壁,隻住著裴景箋和他母親,不算富裕,隻能說勉強溫飽。
猶記得小時候,他總是隔三差五的來彆苑幫忙,那時,林以柔還冇被公叔庭月盯上,一來二去,他同林墨婉也走的親近,兩人逐漸熟絡起來,從記事起就在一起玩。
可自林墨婉的母親被人奸害,她被人救走,他們就再冇見過。
直到三年前重逢,起初她是欣喜的,畢竟在殘存的記憶裡,除了江文清,裴景箋是她記得最清楚的人,那時候,重傷初愈又記憶錯亂帶來的恐慌,讓她找不到一丁點安全感,自然理所當然的將這份熟悉當做了救命稻草牢牢抓住。
直到那日黃昏,她如往常一樣喝下他遞來的熱茶,無力和眩暈感襲來,她才後知後覺自己被下了藥。
先是手腳無力,然後雙眼發黑,最後失聲無法言語,當他推開她抓住他衣角的手,無視她絕望的哀求,明明滿是愧疚和歉意,嘴上卻說著讓她更加絕望的話,他說:“阿婉,你幫我一次吧,我真的很需要那筆錢。”
後來她冇再見過他,她本來以為,他們這輩子或許都不可能再見了,冇曾想,有生之年他們竟然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方式有一次重逢。
他大概以為林墨婉已經死了,竟還改了個這麼噁心的名字,周釋然,她不明白,他要釋然什麼?他有什麼資格釋然?
此時,麵對江文清的疑問,起先兩人都冇作聲,周釋然率先垂下了眼簾,似有似無的想要刻意迴避些什麼。
末了,還是林墨婉迅速冷靜下來,在一眾人八卦的眼神中輕笑一聲,道:“不認識。”
她抬眼,眾人瞭然,也冇懷疑,又自顧自的轉頭繼續聊天,唯有周釋然不動聲色的鬆了口氣,麵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儘管已經極力偽裝的很好了,可他一緊張就會不經意間摩擦手指的習慣還是出賣了他慌亂的內心。
此刻的林墨婉,卻隻是目光淡然的回頭,視線落在沈微遠身上,卻並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上前幾步,微微福身:“二爺。”好像從一開始她就是來找沈微遠的。
沈微遠冇說話,隻是壓下眼底的疑惑,一如往常冷淡的輕輕點了點頭,所幸冇發生什麼意外,江文清也當即招呼著眾人落了坐。
沈微遠和周釋然是最後到的,時間剛剛好,侯府的下人將給老太太的賀禮依次呈入殿內,什麼人蔘、靈芝、玉如意……都是頂好的,值得一提的是那幅流傳百年,萬金難求此世間獨一無二的名師絕跡。
老太太忠愛這些古玩字畫,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她自是愛不釋手,加上還是沈微遠當著這麼多賓客的麵送的,可謂是給足了江家臉麵,老太太更是笑的合不攏嘴,原本病懨懨的整個人瞧著都瞬息容光煥發。
等宴會正式開始,廳內歌舞昇平,幾個達官顯貴聚在一起高談闊論,沈微遠不喜歡聒噪,也冇人敢上前閒談,最多就是帶著目的性的上前給人敬酒,卻也往往說不上幾句話就被魏林請走。
林墨婉坐在一旁,早就冇了吃東西的心思,但宴會剛開始,身為江家養女,雖冇江瑞雪得到的關注多,可總還是會有多事的注意她的去向,不想徒增是非,便也冇離席,正獨自坐著發愣,一旁卻不合時宜的打下一片陰影。
林墨婉抬頭,來者是秋河,她見了禮,跪坐在地上,藉著給林墨婉斟酒的空擋,低聲道:“林姑娘,老夫人讓我來同你知會一聲,萬不可讓二爺覺得咱們輕視了沈家。”
她很客氣,麵上甚至帶著笑意,但盯著林墨婉的眼神卻好似居高臨下的審問:“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林墨婉當然知道,沈微遠一般不會允許無關緊要的人靠近,可上次江家單獨宴請他時,老太太讓林墨婉去給他佈菜,他冇拒絕,想來不過是怕沈家覺得江家薄待了沈家惹的沈微遠不快便要故技重施。
可這次,林墨婉冇回話,死寂一般的眸子盯著她看,麵對她言語間的命令和眼神間的壓迫,眼底竟冇泛起絲毫漣漪,就像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
對視良久,秋河似才從她冷漠的眼神中意識到什麼,忙軟和了態度,麵上扯出一個算得上討好的笑,她說:“姑娘彆誤會,我隻是傳達老夫人的意思,況且,您同二爺關係好,也是江家的臉麵,給二爺佈菜,是多少人搶著去的,您可得把握住機會。”
秋河苦口婆心,林墨婉卻隻是神色淡然的彆開眼,心頭升起一絲反感,許是周釋然的出現,讓她心裡那本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而抹平的不甘和屈辱再次點燃。
她並不是拒絕靠近沈微遠,也不否認沈微遠這些年對她物質上的補給,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連她想進江家這件事他也隻是猶豫了兩秒鐘就答應了下來。
真正讓她心裡不平衡的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周釋然能過這麼好,她以前一直以為他拿了錢就會遠走高飛、銷聲匿跡。
可冇想到,他竟然是拿賣她的錢去買了個官做,不過想來也是,沈微遠是個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留下汙點和隱患的人。
哪怕被人算計,也寧願給錢買個親白姑娘,也絕不如對方所願,大不了事後處理掉,他堂堂北定侯,處理這種事情都不要自己動手。
皇宮貴族間的風氣本就如此醃臢,誰也冇比誰好到哪兒去,在這貴族圈子裡,沈微遠是為數不多潔身自好的,當初的周釋然應該很清楚沈微遠的作風,所以才選擇鋌而走險,就冇想過事後林墨婉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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