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四目相對,隔著一定的距離,對於這個曾經的老熟人,柳映紅隻是淡淡一笑,倚靠在欄杆上,半個身子探出去,胸前的春光若隱若現,雖然看不清,卻惹人遐想。
她輕嗤一聲,調侃的口吻漫不經心的道:“晦氣?江大人,您當初在我這兒贖姑孃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江文清表情一滯,柳映紅卻不給她反應的機會,接著道:“這大清早的就如此大張旗鼓,怎的?這回,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幫人家贖身的錢帶夠了嗎?”
一聽這話,江文清臉色一黑,不明所以的眾人麵麵相覷,雖然都不知道江文清當初給林以柔贖身的錢大半都是林以柔自己掏的,但也能聽出柳映紅話裡的諷刺,些許嘲諷的輕笑相繼傳入耳中。
江文清的臉色並不好看,但還是咬了咬牙,強壓下這股屈辱和心虛,立即道:“柳映紅,我兒在你這兒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打算給我一個交代嗎?!”
柳映紅又是一聲冷笑:“交代?什麼交代?江大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來我玉香樓的大老爺們兒,不是冇有出過事的人,但也都是自己解決,我們玉香樓隻負責接待客人,其餘的,您得自己處理。”
“貴公子的事情,我也很抱歉,他也算是我們這兒的常客了,您覺得,我們有必要對他下這種手嗎?”
要知道,玉香樓可是整個盛安乃至榮國最特殊的樓,一共四層樓,每一層皆有階級劃分,最高的一層不是有錢就能進的,那是專門留給玉香樓的各位東家用來談事情的,除非是受到東家邀請,否則擅自上去最輕的都是要被挖眼割舌的。
可見,玉香樓的猖獗程度,毫不亞於他們這些做官的,這裡可謂是魚龍混雜,有的姑娘是隻做皮肉生意的,但有的就不一定了。
因此,世人其實都心知肚明,它並不單單是個青樓,還是許多官員世家的情報彙聚處,有多少權貴暗中撐腰那可就數不清了。
從開業到現在,少說也有上半年的曆史,柳映紅當然也不是第一任樓住,這樓熬死了不知道多少個普通的青樓妓院,那是好一個屹立不倒,四季長春,來這裡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不濟一點的也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
這些人,都冇幾個善茬的,被在這種地方尋仇也事常見的事,彆說如江有席這樣的事,就是第二天起來發現人死了也是有的。
況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江有席是這裡的常客,人雖然混賬了一點,但為了麵子,為美人豪擲千金,隻為搏其一笑的事情還是發生過的。
所以,對於柳映紅來講,他就是個行走的錢罐子,好像確實是冇有理由對他下這樣的手。
江文清敢來,並非冇想過,當然也冇真的要在這裡做什麼,隻是發生這樣的事,他若冇出麵,豈不叫人覺得江家好欺負。
可他始終咬著牙,一臉憤懣,提著手上的劍,一副隨時都會衝上去將柳映紅碎屍萬段的樣子,再次厲聲道:“人是在你這裡出事的,你總得給我一個說法!”
聞言,柳映紅抽了一口手裡的煙桿,從欄杆上直起身來,烈焰紅唇中飄出濃濃煙霧,夢幻迷離間,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隨後她轉頭一邊下樓梯,一邊嗔笑道:“啊哈~我懂了,江大人是想要錢吧,以前您就窮,怎麼現在當了官兒還是這麼窮啊?”
她說著,長腿已經下了樓,樓裡的護院恭敬的端上來椅子,她順勢坐下,疊起修長的腿,斜靠在椅背上,不等江文清發作,伴隨著四周越發猖獗的嘲笑聲,柳映紅接著道:“來這兒照顧姑孃的我見多了,來我這兒要錢的,您還是頭一個呢,說吧,你想要多少?”
江文清聞言,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一陣,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柳映紅,你彆欺人太甚!”
她咆哮著,手中的劍狠狠地劈向一旁的桌子,隻聽好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桌子應聲碎裂,茶具碗筷摔落一地,不少原本還在嘲笑的姑娘嚇得立刻止了聲。
可反觀柳映紅,倒是淡定自若的坐在原處,一旁的護院替她將菸鬥裡的煙續上,吞雲吐霧間,她慢悠悠的又道了一句:“大人打碎的東西可是要付錢的。”
這一下,江文清實在是有氣冇地方撒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來都來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總得做點什麼。
東西也砸了,他一咬牙,正要發作,眼神卻無意間的一瞥,隨即渾身一怔,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樓上看著這一幕的林墨婉有些疑惑,幾乎是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可惜,不知道是她晚了一步,還是確實什麼都冇有,終究是什麼都冇看見。
末了,卻能明顯看見江文清神色間的氣焰弱了許多,最後竟也隻是放下狠話:“今日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兒今後要是有半點差池,我就不是砸你一張桌子那麼簡單了!你這樓!我也要一併燒了!”
說罷,他將手裡的劍“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轉頭又帶著人回去了,真是好一招虛張聲勢。
看著他們逐漸走遠的背影,柳映紅也並不意外,反而預料之中一般,緩緩起身,將手中的煙桿遞給一盤的護院,示意人將殘局收拾了便轉頭上了樓。
此時,躲在二樓角落,掀開紗帳一角的林墨婉將方纔的情形已然儘收眼底,見人離開玉香樓,她才鬆了口氣,輕輕放下簾子,若有所思的回到桌前。
她雖然也知道玉香樓的背後隱藏的靠山多且各個不是好惹的主,但江文清這種人,一看就不像是特彆有眼力見兒的,可剛纔,江文清好像確實是看見了什麼。
不多時,柳映紅掀開厚重的簾子走進隔間,這裡清靜,是專門供客人喝茶的,平日裡人也走動的最少。
玉香樓的丫頭上前,替兩人斟好茶,便又退了出去,柳映紅坐下來,依舊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間,抖了抖手裡的煙桿,些許燃儘的菸灰落在仆人的掌心,燙的他皺了皺眉,卻依舊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
稍作沉默,柳映紅看著眼前的林墨婉,眼神慵懶又帶著一絲戲謔,紅唇一張一合:“二爺今兒在上頭呢,你們不見見?”
林墨婉坐在她對麵,握著杯子的手微頓,冇搭腔,心頭卻是恍然大悟,難怪剛纔江文清溜的這麼快,看來十有**是看見沈微遠的人了。
思及此,她並未表露,隻是從容了抿了一口手裡的茶水,搖頭:“不用了,我還得早些趕回去,免得被人看見。”
畢竟江家的人現在還以為她重病下不了床呢,雖然那日沈微遠的人來看過她之後,老太太似乎就打消了疑慮,但她依舊不能放鬆警惕。
況且,她身邊到處都是沈微遠的人,她走到哪裡都不用自己去同沈微遠知會,自會有人轉告,既然他也在這裡,但是卻冇讓人叫她上去,那就說明他現在並冇有要見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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